返回第88章(2 / 2)放学等我首页

陈景深动作一顿,沉默地看他,片刻才问:“……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早记起来了,眼睛这么小。”喻繁伸手去碰他眼皮,赤红着耳朵没什么表情地说,“陈景深,别停。”

陈景深觉得他男朋友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在某些事的时候总是很坦荡,怎样都行。但一被他握住脖颈间的纽扣,整张脸就会奇臭无比,嘴硬得仿佛他们是在打架。

外面雨雪还在下,他们家在高层,陈景深没拉窗帘,旁边便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陈景深。”喻繁趴在枕头上听他敲代码,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过几年肯定会秃,所以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没,说了我不会秃。”陈景深说。

喻繁没应,肩膀抵在他腿侧,呼吸温热轻缓。

陈景深没忍住,停下手指刚想去摸他头发,身边人忽然很哑地又叫了一声。

“陈景深。”

陈景深嗯了一声。

“你怎么突然想当程序员?”

陈景深垂下眼看他,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

他另边手也停下,冷淡认真地答:“因为难。”

“?”喻繁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腿。

“越往深学越难,节奏也很快,觉得自己无时无刻都在跟全世界比赛。”陈景深说,“所以敲代码很打发时间,不会分神,不用社交。”

奇怪的理由到了陈景深身上好像就不奇怪了。

“你家那只狗呢?”喻繁说到这顿了一下,挣扎地侧着支起神,手肘撑枕头上,伸手去抓陈景深下巴,“不对,陈景深,你他妈六年级养的狗,给他取名叫繁繁?什么意思??”

“……养在家,我这几年住的地方都不让养大型犬。”没想到陈年老账这时候翻,陈景深想了想,没想出办法,于是添油加醋地解释,“我不是胆小么?你不在,我只能养他壮胆。”

“……我明天就买只王八,叫深深。”

“可以。”陈景深举起自己的手,“你管它叫深深也行。”

“……”

一句突如其来惊天动地的黄腔。

床头那盏昏暗灯光下,喻繁的脸火烧似的红一片,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张口骂人。

陈景深甚至已经准备好被锁喉的准备,但他男朋友却迟迟没张口,只是在灯光下看他。

过了很久,陈景深偏头想吻他,捏着下巴的手忽然紧了一些。

“陈景深。”喻繁又叫。

“嗯。”

“我家门口蚊子很多。”

“……”

陈景深默了默,终于觉出喻繁今晚哪里不对。刚才浴室里就发现了,一直揉他眼睛,他眼下估计都白了一块。

“还行,没我家楼下的多。”他开玩笑地应了句。

喻繁却笑不出来,他问:“那保安还赶你了?他走关系进来干的,瘦得跟像猴,大腿没你手臂粗,你打不过他?”

“没打,他打工不容易。”陈景深说,“我也不占理。”

“……”

一瞬间,那些密密麻麻的酸疼又涨潮归来。喻繁松开他,重新躺回去,把脸转到了另一侧,没说话了。

下午,他倚在楼梯间站了很久,他看着那扇门,想着陈景深沉默敲门的模样,想陈景深顶着头顶那个破声控灯看题,想陈景深在灯灭下的那一刻,沉默迅速地低头抹眼睛。

他没法去想这样的陈景深。他一想就浑身都疼。

陈景深扔了电脑,伸手去掰他的脸。没掰过来,只摸了一手的潮湿。

刚在浴室才嘲笑过别人,现在自己成这德行,真的很没面子。喻繁手臂挡着脸,模样有点滑稽,冷冰冰地说:“我刚才洗脸没擦干。”

陈景深嗯一声,伸手把床头灯关了。屋里陷入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陈景深支着脑袋躺在他身边,伸手拂他下巴,低头亲了他一下。

没了光线,喻繁的羞耻心复原不少。语言系统罢工了一段时间又重新上线。

“陈景深。”喻繁声音低低的,“你节假日都去哪里找过我?”

“……”

陈景深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久到喻繁没忍住用脑袋戳了他一下,才说:“之前给你划过的学校。”

“怎么样?”

陈景深低头吻他:“一般。不去也行。”

“……还有呢?”

“汾河。”

是南城周边,但喻繁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他难受地吞咽了一下,然后问:“还有呢。”

陈景深犹豫了下,又报了两个地名,最后实在不想说了,又俯身去亲人,说:“没了。”

“怎么找的?”

“去这些地方的大学问了问。”

还问了每所高中,医院,大海捞针、盲目的地毯式找人。

喻繁没说话了,他平躺在陈景深身边,手臂挡在眼睛前,好像睡着了,只是呼吸有点重,偶尔还吸一下鼻子。

长这么大,喻繁很少有过认真的“后悔”。小时候反抗喻凯明被揍,他不后悔;他妈走的时候他一声没吭,一个人留下,他不后悔;上学时逞强装逼,一个人打好几个,被打得后脑勺还留了道疤,他不后悔。但现在……

“陈景深。”喻繁眼睛被手臂按得发麻,良久,闷闷地说了一句,“我买过回南城的车票。”

他后悔得心脏抽疼:“但我最后没上车,我当时傻逼了……”

陈景深喉结滚了一下,俯身生疏温沉地哄他:“别哭了。”

“没哭,水。”喻繁说。

“嗯。”

眼泪被一次次擦掉,陈景深动作很轻,喻繁在手臂里闷了很久才出来。

喻繁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他叫了一声:“陈景深。”

“嗯。”

“以后你如果也丢下我走了,我也找你。”喻繁许下誓言,“我会比你找我的时间还要长,找的范围还要广,我找你一辈子。”

“……”

“或许你可以说得简练一点。”陈景深说。

“怎么简练?”

“说你喜欢我。”

“……”

喻繁僵着躺在床上,陈景深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等到。

也没觉得遗憾,他抬手,手背在喻繁脸上摸了一圈,确定对方没在流眼泪了,刚想去翻一下眼药水——

“我嗯嗯。”一道模糊的声音。

“……”

陈景深动作顿了一下:“什么?”

“我嗯你。”喻繁说。

“没听清。”

“……我爱你。”

“真没听清。”

“我爱你。”

陈景深靠近了一点:“你什么?”

“……”

耳朵被扯住,很软的嘴唇贴上来:“我说我爱你!陈景深,你再装耳背——”

“我也是。”陈景深笑着应了一句。

“……”

房间里安静了好久,耳朵被松开,喻繁猛地翻身背对他,睡姿僵硬得犹如侧着身的木乃伊。

陈景深捂着眼无声笑了一会儿,才商量地问:“我开灯了?”

“木乃伊”没说话,只是在灯亮后动了动手,拿被子把自己脑袋盖住了。

翌日,喻繁被昨晚的记忆攻击得遍体鳞伤,睡醒了也装睡。

陈景深看了一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手欠地伸过手,去摸他颈间的纽扣。

果然,下一秒装睡的人就睁开眼,把他手拍开:“再碰剁你手指。”

“只是觉得眼熟。”

“眼熟个屁,纽扣不都长这样?你该不会以为这是你的——”

“没。看错了,不是我的。”

“?”

喻繁猛地从枕头里抬起脑袋:“不是你的???”

陈景深垂眼冷淡地跟他对视了几秒,然后终于绷不住,偏开头。

陈景深肩膀才抖了一下,喻繁就已经想好把他埋哪了。

他转头找凶器,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倒是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陌生号码,归属地南城。喻繁皱了下眉,没多少人有他手机号码,有也不会直接打电话。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接。

“你好,请问是喻凯明的家属吗?”对面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喻繁一动不动,没有说话。

在他回过神准备挂断时,对面又“喂”了一声,然后继续道:“我们这里是南城第三医院,患者因为脑梗被临时送到我们的医院,加上他肺癌晚期,虽然目前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但情况还是不乐观。你是他儿子吧?尽快来医院一趟。”

喻凯明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喻繁手指都挪到挂断键上了,闻言又提起来:“他能活过上午吗?”

对面愣了几秒,才道:“这不好说,不过病人现在还算稳定,如果没有突发情况的话……”

那就是可以。

“知道了。”喻繁说,“谢谢。”

挂了电话,陈景深说:“什么时候去?我陪你。”

“不用。”

“那我偷偷去。”陈景深复述,“南城第三医院?”

“……”

“真不用。”喻繁皱眉,“陈景深,别这么缠人。”

“不是缠不缠人的问题。我怕我这次不去……”

等了几秒没动静,喻繁扭头:“什么?”

陈景深:“过几天就要进局里捞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