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以来,祁蓦的内心很乱。
甚至于,他一直都不敢踏入这里。
一想到会再次看到夙月那张盛满痛苦的脸,他就会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愧疚,烦躁……还有一些其他的情感。
他厌恶那样的自己。
于是,他想清楚了。
是时候让夙月和墨莲见一面,斩断自己这些不该有的情绪。
“……哦。”夙月垂眼,轻声应了句。
她大概知道,祁蓦想做什么了。
其实祁蓦根本不必如此。
这一切的真相,她都已经想到了。
墨莲帝君才是祁蓦真正的心上人,而她……
祁蓦会娶她,不过是为了得到她的眼泪而已。
或许,这与墨莲帝君的千年沉睡,也有关系。
明知如此,夙月却仍忘不了心底那个白衣的身影。
就像是飞蛾,明知那绚烂的火光是它的归途,却仍是忍不住地靠近。
多么卑微,多么可笑。
但是,现在的她,又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夙月攥紧手中的瓷瓶,偷偷纳于袖中。
她还会为了自己,活下去。
……
莫寻的药丸,的确好用。
不过才吃下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夙月就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迅速恢复。
不仅旧伤在愈合,就连浑身的力气都恢复了不少。
但这一次,祁蓦依旧为夙月准备了轿子。
上次的那种失控,他不想再有了。
的确,他是要取夙月痛苦而凝结成的鲛珠,但他与夙月的关系,也仅此而已。
其他时间,他不会再为难夙月。
普通而正常地对待,就像对待所有人那样。
祁蓦的宫殿距离墨莲帝君的住处极近。仿佛,就像是要靠着它建造一般。
夙月走出轿子,心里却并不难过。
越是靠近墨莲帝君的住处,夙月那种想要看到墨莲帝君的愿望便越发强烈。
这种愿望,并不完全出自于对墨莲帝君的崇拜,还有心底的一种渴望。
就像是天生就存在于血脉之中一样。
祁蓦走到殿前,迎面走来了一名神官模样的人。
“祁蓦上神,您来了。”神官对祁蓦恭敬行了一礼,“您是又来看帝君的么?”
“嗯。”祁蓦微笑点头。
“请……”神官本已做出了“请”的手势,但在看到祁蓦身后的女子时,语言与动作皆在同时,停下了。
神官露出了纠结的神色:“上神,您要让您的妻子……也一起么?”
“是的。”祁蓦解释道,“我的妻子也是鲛人,并非魔族,不会对帝君不利的。”
“不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上神您不是对帝君……”神官一时嘴快,说漏了嘴,忙又捂上了自己的嘴巴,片刻后方小心翼翼地说道,“总之,上神您带您的妻子来,会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没事的。”祁蓦仍是面带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低沉。
他正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好吧……”神官无奈地让开身来,“那么,上神和夫人,请进。”
与其他帝君的宫殿不同,墨莲帝君的宫殿,并不华丽。
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简陋。
和人间那些稍微大一些的宅子,也没多大的区别。
明明是第一次来到的地方,夙月却觉得有些熟悉。
就好像是……梦中来过一样。
夙月本是跟着祁蓦身后走的,但走着走着,她竟超过了祁蓦,下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的尽头,是一扇小门。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床。
冰床之上,安静地躺着一名女子。
冰床荧荧蓝光的映衬下,那位女子就仿佛是黑暗中的精灵。
哪怕她不说话,一动不动,却仍是那般地耀眼。
“墨莲……帝君……”
夙月无意识地呢喃出这个称呼,整个人停滞在了原地。
看着眼前陌生而熟悉的女子,一眼,万年。
许多复杂的情绪,许多驳杂的情感,一齐地向夙月的脑海涌来,仿佛在蜕变成另一个自己。
“夙月,你怎么会……”祁蓦于此时刚好走入房间。
夙月怎么会识得这沫若殿的路,又怎么会认出墨莲?
如今回想起来,魔尊出现那会儿,她好像也是先一步唤出了魔尊的称呼。
但这些问句,都在祁蓦看到夙月时停住了。
像,太像了。
此刻夙月的眼神,与墨莲的,一模一样。
墨莲那坚毅,不屈,却又永远积极开朗的眼神,是所有人都学不来的。
“祁蓦,你带我来见墨莲,是不是就想告诉我,墨莲才是你的心上人,而我,不过是你救助墨莲的道具?”夙月转身,看向祁蓦。
明明还是那张脸,明明没有多余的动作,祁蓦却从夙月的身上,看到了强大的气场。
就像是,那躺在一旁的墨莲站在他面前一般,令他倾慕,令他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