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朔绛拿起干荷叶挑了几块整齐肉多的排骨包了起来,再预备用麻绳系好捆紧。
柜台上放着的麻绳没了。
“来根麻绳!”他自然而然回头喊。
陈嫂子一愣,而后笑:“你姐姐不在?”
噢。
朔绛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肉铺,寻到麻绳,才回头说:“她今天不在。”
声音低低的。
“听说是去相看了?” 陈嫂子喜气洋洋接过荷叶包,“金枝那么美貌定然能相看顺遂。”
美吗?
没觉得。
朔绛的娘亲、姐姐、姑母皆是汴京城久负盛名的绝世佳人,侯府婢女侍女绝无无盐,平日里出入簪缨世家宫廷宴饮,目之所及美女如云。
朔绛摇摇头。
他今天总觉得自己脑子木木的。
或许是睡不踏实。
到太阳落山金枝还没回来。
朔绛一个人将肉铺扫了一遍,想起金枝嫌脏又用艾草水细细撒了一遍。
而后又将门板一块块装回去。
他慢吞吞的。
可是金枝还是没回来。
朔绛抬起眼皮,夕阳金色的余晖撒在乌衣巷口的青石板上,空无一人。
她没回来。
金枝一直到月上柳梢才回来。
她叽叽喳喳说着今天的见闻:“原来白大人好高,我头顶才到他肩膀!”
朔绛不自觉用余光扫了一下自己肩膀。
金枝平日里到他胸膛。
他比白大人还要高。
“白大人办了好多案子,老天爷,原来我常去的李家香铺竟然发生过凶杀案!还有上回我们路过的南熏门包子铺,竟出过人肉包子案!!!”
金枝迫不及待分享着自己今天得来的震惊。
月光下朔绛安静站在院落里。
“怎的这么晚回来?”
“嗯?”金枝一愣,旋即笑道,“对不住,让你一人干活了。”
“我原以为半天就能完毕呢,谁想白大人说从前在慈幼局看到过我给幼儿送白粥,便要在相看后请我一同去慈幼局。”
“慈幼局孩子们的头发生了虱子,一个个挨着传了一堆,我就烧水和白大人一起给他们都洗了一遍头,白大人又说他的提议害我没吃饭,所以请我去州桥夜市吃了一碗细料馄饨儿,磨磨蹭蹭不小心到了现在。”
她絮絮念念,唠唠叨叨。
边打着哈欠边卸下发髻收拾。
就着月光洗脚时还在惦记那桩人肉包子案:“啊呀案发那几日我还真路过他们家,当时闻着包子香差点就买了!幸亏我想省钱就没买,现在想来真是后怕!”
金枝一脸心有余悸。
她洗脚也不老实,一脚还要踩着木盆边缘。
“啊呀都说人肉是酸的,你说那些人吃出来了吗?”
金枝为了省钱没有点燃油灯,正开着门就着月光洗脚。
朔绛关鸭笼时路过,无意间瞥了一眼。
她脚把水面拍打得哗啦哗啦响,脚背凝脂一样雪白莹润。
在月光下泛着冰玉般莹洁的光泽。
“因省钱没吃人肉包子,这件事是老天爷冥冥之中告诫我什么道理?”
金枝一拍大腿,得出新的人生体悟,“以后还是更要节俭!财神爷保佑我躲过一劫!”
清脆一声,让人想起玉石悠远。
朔绛心烦意乱。
他闷声闷气:“《女诫》有云:清静自守,无好戏笑。你这般嬉闹总不好。”
“哼!女什么戒,和尚受戒吗?”金枝一踢水面,“你叫写这书的人来帮我剁猪头,我保证比庙里泥塑还老实安分。”
盆里的水哗啦啦流了一地。
月光也流了一地。
金枝洗完脚算账,却发现有笔钱总是对不上账。
她今天却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朔绛:“你怎么算错一笔账,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朔绛也觉得今天脑子总是木木的:“大约真没休息好。”
他想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朔绛还是没休息好。
晨光微亮他就爬了起来。
索性去寻顶针爹编个竹编小屏风。
他描述:“簸箕大围一圈,空隙要透光,但又不能太大。”
顶针爹恍然大悟:“你要个羊圈?”
等金枝醒来时,朔绛已经拿着竹屏风在院里了。
他递过屏风:“以后你可用这屏风遮挡。”
“费那劳什子?!穷讲究!”金枝不理他。
“你洗脚可以用屏风挡着。”朔绛说了一半耳根子红了。
金枝接过屏风,脸上惊疑不定:“昨天臭着你了?”
朔绛:……
他转身就走。
留下金枝一人孤零零站在院里。
她脱下鞋袜单脚直立,不放心地将鞋子放在嘴边狠吸,疑惑道:
“不臭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