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厂长笑得意味深长,第一次和他打交道的张小泉并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但他身边的这些下属对自家领导的性子算是了解很多,一下子就听出了卞厂长掩藏在语气里的那份得意,顿时都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
“哈哈,将来我们自己生产设备,还需要花钱向他们买?”
“是啊,祖国的将来就看小张他们这一代人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要强多了!”
“我们花再多的钱,那些洋鬼子也不把最好的设备卖给我们啊!”
……
张小泉开着车回来的时候,在想,都说上行下效,这个卞厂长一定是个很有民族情结的人,从他的那些下属拍的马屁就能够看得出来。又一想,张小泉也觉得自己有点傻,被别人那么一忽悠,就满腔的热血,真以为自己可以拯救整个民族的工业?
张小泉进了小区,在车里,用轴承的夹具把轴承固定在仪表板上,打开了阅读灯,用工具刀的刀尖轻轻一挑,又用刀刃稍微刮了一下,那粒困扰了德国鬼子好久的残渣就这样被张小泉给解决掉了。
他连轴承都没有带上去,便上去睡觉了。
第二日一早,他还没有醒来,枕边的电话便响起来了,他很不耐烦,就算每天喝矿泉水,他也是个人,矿泉水滋润的是他的筋骨,但精神复元是需要通过睡眠来解决的,好不容易一夜睡到天亮,要是来个自然醒就很完美了,却被人无情地打断了。
张小泉气冲冲地把手机塞到了耳边,一句话不说,电波那头传来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张先生,您好,我是昨天您见过的翻译小王,很抱歉这么早打搅您……”
知道这么早还来打搅,张小泉不太能接受这种道歉,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事会冒犯别人,就是想到自己一声“对不起”,对方不好和自己计较才会有恃无恐。
“什么事?”张小泉打断了他的废话,他脑子里有些迷糊,很久没有这么睡觉了,一时间清醒不过来,也有些记不起昨晚的事情。
对方停顿了片刻,应该是在酝酿自己的情绪,毕竟很多翻译都有一些中西交融的习惯,比如说在欧洲,哪怕对方的话跟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但听的人也要耐着性子面含微笑地听完,以显示自己良好的素养,打断别人的话,不是绅士所为。
只是他们忘了,在国人的眼里,绅士是西方才特有的产物。
幸好张小泉没有多少和翻译打交道的习惯,否则的话,他要是知道小王此时腹诽他跟个乡巴佬一样,估计要郁闷死!
“张先生,您昨晚说过,今早八点前要交付修复好的轴承的!”小王特意加重了“修复”这两个字,继续道,“我们现在已经在贵小区门口,现在离八点还有二十分钟!”
张小泉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床边的闹钟,他抬头的时候,头有些沉重,但也总算记起来了昨晚和德国人的约定,哪怕对方看不见也讥诮地笑了一下,“那麻烦转告一下,钱要准备好!”
那边,翻译小王又平静了半晌,这才接着说话,“我老板说了,如果张先生把轴承修复好了,钱他们会酌情给,如果修得不好,不知道张先生能不能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