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来,难不成还要我喂你?”蒋成苍非常无语,但是受人所托,不得不耐着性子。虚情假意地端着小碗,像个小媳妇似的夹着声音劝道:“这么娇气……董公子,你在家是不是要四个丫鬟伺候你,才能吃得下饭啊?”
某只小狐狸望向天花板,表情扭曲了一下,声音悠远:“成苍,你确实待我很好……”
蒋成苍端碗的手一抖。
“但是你也要知道分寸,该报的恩我肯定报。虽然如今不会去和林昭再有牵连,但我心里还是她的人……”
一勺子滚烫的汤直接撒小狐狸脸上,烫的他差点跳起来。
“傻逼玩意,自己吃。”某茶楼少东家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把那瓷碗往桌子上一撞:“小爷惯着你了。”
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又气不过,蒋成苍指着他鼻头骂道:“要不是昭姑娘来求我照顾你小子,看我不拿这碗汤浇你头上,烫死你个臭傻逼!”
门外的姑娘咳嗽了一声,示意他失言了。
蒋成苍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龇牙咧嘴地比了个鬼脸。
“昭……林昭?她怎么来了。”小狐狸脸色又暗淡了,低声说:“天色不早了,叫她赶紧回去吧……明天也不要来了,顺便把汤带回家去。”
林昭就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烧炉子的小扇子,垂下了眼睛,又被这句不知好歹的浑话给激得满眼泪了。
蒋成苍瞥了一眼,都觉得心肝疼,转头便朝着某人发难。
“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知道人家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夜里背着你来我家,眼泪汪汪的,赤着脚在夜里敲了半个时辰的门吗?你就说这样的混账话打发人家的心意?”
那晚上林昭被李氏夫妇送回了家,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循着一路问人,一直问到那个捉拿董寄辞的热心大叔。可是对方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那个少年人的去向。
直到她在某个街口遇到了,被老头扔出来自生自灭的董寄辞。
蒋成苍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死样气得直跳脚:“董寄辞,你下次寻死,能不能找个把自己烧成灰,风一扬干干净净的地方啊?”
“哈?阎王给你托生的时候,心肝没有人配套的,用的是狼心狗肺是吧。”
董寄辞被蒋成苍骂得狗血淋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乖乖从床上坐起来,牵扯到伤处还咧了下嘴,红着眼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谁见了不说一句心疼。
林昭都看在眼里,不敢进房间,怕伤害了他的自尊心,怕他不肯好好吃饭,就远远的站在院子里。
“吃吃吃,快吃。”蒋成苍把碗一把塞他手里。
同为男人再懂不过这些小把戏,蒋成苍觉得他这副装乖卖惨的模样贱得要命。
此时这傻逼的女朋友还在外面望眼欲穿呢,一想到这,蒋成苍就心乱如麻:“别噎死了,让人家昭姑娘哭出一条长江来,淹着我这无辜的蒋某人了。”
董寄辞用勺子从碗里挑了一块“肉”送入嘴里,“鱼肉”雪白白的,已经被从骨头上剃了下来,估计是被捣成肉糜又用淀粉重新混合的,滑滑嫩嫩的,却有嚼劲。
其实因为受伤,又高烧不退,董寄辞其实毫无胃口,只想睡觉,但是“鱼肉”入口还是惊艳到他了。
这个口感很熟悉,熟悉得他鼻头一酸,但是他很快掐了一下鼻梁,把不小心流露出来的软弱又咽了回去。
他生长的雍州是通商重地,市井繁华,什么精致茶点都有,正如林昭所说,他在前半生确实是锦衣玉食喂养大的小公子。玉盘珍馐吃遍,可是董寄辞最喜欢母亲在家里拨的面鱼儿。
母亲是大家闺秀,平时都是仆人操持家务,只有偶尔心血来潮才会做面鱼。他就和哥哥两个小男孩趴在灶台上看着母亲煮面鱼,伸手去玩锅上的水蒸气。
这是一道极其简单的主食,只要一碗调得稠稠的面糊,一锅热气腾腾的热水,沿着碗沿用双长竹筷,轻轻一拨,像鱼肉一样雪白嫩滑的面鱼儿,便如鱼儿入水一样,扑通扑通地跳下了水。
他小时候挑嘴,不爱吃素汤,转头央求哥哥去和大人撒娇,兄长替自己挨了不少骂。
昭昭煮的汤比起母亲的手艺更加鲜美,像奶一样柔绵,哪怕现在董寄辞嘴里发苦,也渐渐被打开了胃口。
这些幸福记忆,似乎都被瓷碗里的汤给唤醒了。
“好喝吧。”蒋成苍酸溜溜的说,又叫小厮给他盛了一碗:“刚煮出来的时候更鲜,要不是你睡得太死……昭姑娘怕你醒过来吃不到热乎的汤,热了又热,把鲜味都煮没了。”
“我父亲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就因为这碗汤,他一拍桌子,要我把昭姑娘留下来。”蒋成苍苦笑到,望了望院子里瘦瘦小小的姑娘,想着她这么小的身体是怎么把比自己高处两个头的男生背进门的,想想便觉得心疼:“我父亲说,留你在我家可以,要让昭姑娘来我家厨房帮帮忙。”
“你看,一举两得,我家也能给昭姑娘一份不错的酬水,又免得她天天和家里找理由来探望你。”
“所以,你就别自作多情了。赶昭姑娘走,还轮不到你这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