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文没有将钱交给她父母。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将钱交出去,她爹娘铁定转头就会将钱拿回给她大伯娘了——他们总以为退让一步,就能获得和平和安宁;事实,他们换来的,永远都是得寸进尺。
因此,她娘从晚就开始哭哭啼啼的给她准备行李,打算让她去她舅家暂避一时。
去她舅家?许向文没忍住她的白眼儿。辈子这时候,她爷也是这么说的,她也是这样被送到了舅家。
许向文她娘孔玉兰,祖有个特别有名的名人,孔子。当然了,这大概也只是他们那一个村的人如此自诩加碰瓷而已,没有一个人给他们做考证。姥爷一家,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农民。许向文估摸着,整个村,除了孔子,再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了。
姥爷膝下有一子三女,儿子最大。虽然姥爷没有溺死女儿的奇葩想法,但也是个重男轻女病的严重患者。在他的眼里,女儿生来是别人家的,只有儿子才能为他养老送终。因此,无论是她娘,还是她哪个姨妈回娘家,东西拿的少了,都要被舅娘好一顿的指桑骂槐,连饭都吃不安生的。每当那时,姥爷与姥娘也都一脸受气包的模样。但实际,姥爷一家人中,属舅娘最没心眼儿。
她舅家和姥爷家情形又相似,也是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不过是三个女儿为大,儿子是最小的那个。且,许向文孔文成是生了三个女儿后,隔了许多年,才又生下了许向文的表哥,孔强生的。这就导致她的三个表姐比她娘三姐妹更惨。
因此,许向文一直觉得,她姥爷家一直都在进行着一场比赛:一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的比赛。
许向文也不知她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娘家对她的盘剥,大概还以为娘家对她挺好的。一出了事,第一时间就想着把孩子送到娘家去。
辈子,她的确就这样被送到了舅家。比她大了一岁的表哥调皮,大雪天的爬进了烂了一块儿门板的、村里小学校长的办公室里去捣蛋。也不知是因为那天雪下的太大了,还是那房子本来就不顶事儿了,总之,那房子塌了。孔强生被埋在底下,没能走出来。
发生了这种事儿,和乖乖在舅家睡觉的许向文有多大的关系呢?偏舅娘说是她命硬,克到了表哥,才害了他。大雪未停,她就懵懵懂懂的被大舅给送回了家。那时候,一家人对她爹的腿还报有能治好的期望,因此,她娘和她舅第一次硬气,没让他讹走一分钱。
只是到了次年春天,他们就都知道那只是个期望了。她娘只能哭哭啼啼的靠偷着给人洗衣挣点儿钱,可连糊口都不够。不久后,她大哥就跑了,不见踪影。她娘疯魔了一般,在镇子的里外,找了一年多才死心了。
三十年后,兄妹俩再见,都感觉陌生的很。
这会儿,许向威倒是还能猜到妹妹大概是十分不想去舅家的。事实,便是他也不愿意去舅家。说是娘舅一家亲,但这年头,谁不是各顾各的?趁着他娘抹着眼泪回了屋,他偷偷的溜过来安慰妹妹。
“你别怕,就让你在舅家待两天,两天一过,我不等过夜,就骑车过去接你,好不好?”
“行。”
许向文答应的爽快。她记得哥哥跑前对自己的好,但更记得往后的三十年里,他音信全无,带给自己的绝望和挣扎。她不恨他,但也不再寄以期望。
许向威就觉得妹妹过分乖巧了。他的印象中,这丫头虽然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长的小些,但一向是比男孩子还皮的。这会儿这么乖,反而让他觉得不正常。不过,他寻思着,肯定是这丫头憋着使坏,打算不去舅家呢,所以也不以为意。不过,不去舅家显然是行不通的。想了想,他颇有些舍不得的,从怀里掏出来一毛钱。
“你乖乖的去舅家,大哥这一毛钱就给你。”
许向文是看得起这一毛钱的人吗?她以后可是资产亿的暴发户!不过想到这时候的一毛钱,对她来说,意味的比以后的一个亿还多,许向文就伸手抢过了许向威手的一毛钱,还不忘给许向威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