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号的晚上,李姨收拾完叮嘱几句就回去了。临别时,提前祝她生日快乐,还送了她一份礼物。 是一件她自己织的米色薄线衫,过一阵O市转凉穿正合适。 自她初二回O市过的第一次生日起,这三年来,李姨每次都有送她礼物。不是很贵重,却载着长辈满满的心意,梁甜每次都很喜欢。 “谢谢李姨。”梁甜接过,笑。 “就怕你不喜欢。”李姨笑里有腼腆。 “我很喜欢。”梁甜说,“对了,明天中午我在外吃,晚上妈妈陪我,李姨你明天不用过来了。” 李姨嗯了声,笑:“我知道。” 李姨走了,防盗门轻轻一合,她站在玄关柔和的灯下,看着偌大的房,长呼了一口气。 手中的毛衣手感软柔,舒适度极佳。梁甜低头看着,默默在心里说,梁甜,你明天就十六岁了。 终于脱离大人眼里小孩子的岁数——十五岁,终于也可以算是半个大人了。 离十八岁还有两年,不近不远,一个高中的跨度。 两年后的此时此刻她在哪里,有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能力足不足够与姐姐并肩?是不是,还喜欢他?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想, 真想快点长大啊。 最好一跃到十八岁,让所有的疑问都有答案。 国庆布置的作业很多,光卷子就有厚厚一摞。梁甜写完几张卷,又归纳总结完错题,夜已经很深了。 眼睛酸酸的,她边揉着边走去厨房想倒杯水喝。可客厅陡然响起的电话铃声,阻挡她前去的路。 座机上显示着来电号码。一长串的手机号,是妈妈的。 电话铃声催命一般,梁甜坐在沙发上犹豫了几秒,才接通。 “喂。” “喂,小满,是妈妈。” “嗯。” 妈妈那头的背景声起初很吵,后应该是走出去了,嘈杂归无,逐渐安静下来。 兀地,啪的一声清脆,梁甜分辨出那是打火机摁燃的声音。 “小满,妈妈,公司突然调了个任务给妈妈,我明天不能回来陪你了。” 梁甜手缠着电话线,目光无神的嗯了声。并不意外。 她声音似乎没什么波动,和平常一样。但田菁在那头听着心里跟挠似的,很不舒服。 一口烟的时候构建话语,她想出补偿方法:“这样,你喜欢什么告诉妈妈。明天我让张姐姐去买,给你寄O市去。” 张姐姐是田菁的秘书。 梁甜回忆起田菁调去上海后,张姐姐和她的一年的互动比田菁这亲妈的还要多得多。 她沉默了几秒,“不用了,我最近没什么喜欢的。”见那边沉默不语,她在心里叹口气,又说:“妈妈,我真的没什么喜欢的。你和爸爸每个月都往我账上打了很多钱,我根本用不完。假如有想买的我自己也可以买,不用特意送过来。” 田菁和梁仲同自打一个去了上海一个去了北京后,每个月都会往梁甜梁珸账上打很多钱。尤其是梁甜,像是为了弥补之前十几年的缺席,他们每次打的钱都格外的多。 梁甜每个月最多买买衣服鞋子,账上的钱虽也在用,但绝对没有父母打钱的速度快。 这么一两年来,她账上积了不少钱,十六岁差十分钟的隐形小富婆。 田菁听梁甜这么说,那颗歉疚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叮嘱她几句,又忽然说:“小满,要不然你转学去北京吧。” 梁甜握着电话一愣。 “你现在一个人在O市我总归是不放心的。你姐姐以前在南正还好,有个照应,可是你姐姐现在也去了北京——诺,现在北京你爸爸姐姐都在那儿,能照顾你;户口转成北京的,将来高考也没有O市的难,进北京的大学也相对容易些。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我们是建议你过去,但最终决定权在你手上,我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想,行不行?” “不用想了。”梁甜说,“我不想去北京。” 她才和一个女孩儿成为好朋友;她才和十五班里的同学磨合好;她才,她才有一个很喜欢的男生。 如果去了北京,所有的都没了; 如果去了北京,她又成为了那个孤零零坐在靠窗边座位的转校生。 田菁还是第一次听到梁甜如此强硬反驳的声音,她怔了怔,说:“可是,O市你一个人。这还有三年——” “妈妈,还有李姨陪着我。”她一字一顿的说。听着语气,田菁心里大概知道去北京这事儿是没戏了,她叹声气,罢了罢了,女儿开心就好。 电话挂断前,田菁叮嘱梁甜:“李姨说你每晚都看书到凌晨。你要注意身体,别熬坏了。”顿了顿,她又接一句:“不是非要考上清北复交才叫读大学。” 不是非要考上清北复交才叫读大学? 她在心里说。 可当初你和姐姐不是这么说的。 被一切事物以及自己逼着,她已钻进了牛角尖。前方无路可走,后方的路自己不想退,只能身陷囫囵,束缚满身,抱着自己独自无谓的难受。 挂断和田菁的电话后,梁甜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十二点已到。 “十六岁快乐。” 她对着空气说。 ** 补课在下午一点,梁甜一觉睡到上午十点才醒。 打开手机,有几条是以前初中小学朋友发来的生日祝福,最后两条是建行发来的银行转账。 是田菁和梁仲同转来的。 估计是为了弥补不在她身边的陪伴,两人这次转的数额都很大——梁仲同更是转了个吉利数——加起来有小一万多了。 梁甜嘴抿成一条线,将短信往上翻,去给初中小学朋友回短信去了。 梁甜在补习中心的补习是从一点补到下午六点。她偏弱的两门功课,物理化学。 老师讲的知识点很多很杂,梁甜一边听一边梳理归纳,傍晚从补习中心出来时,吸一口新鲜空气,梁甜脑袋直发涨。 梁甜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站在马路牙子边拦的士。 生日嘛,总归是要犒劳犒劳自己。 好在狮子路这边离步行街很近,O市好吃的基本都盘踞在步行街源林广场附近。 很快就打到的,驱车直奔源林广场,几分钟就到了。下车时霞光万丈,光影跳跃在人海。 梁甜步子慢慢,走到了源林广场标志物——源林铜像下。 她抬头看,黄色铜像威武严肃一如往前,他肃穆地看着前方,看着这座城市更迭变化,看春去秋来,看人聚人散。 沧海桑田,只有他没有变。 “梁,梁总?”不确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梁甜缓缓转过身,目光晃悠悠地与周好一撞。周好又惊又喜,拉着她的手好激动,“哇,我就说是你是你!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去吃饭吗?和谁?” 她问题太多。 梁甜无奈笑,一个个拆开回答,“我刚下完补习课,过来吃饭;本来是和我妈妈,但她临时有事来不了,所以我一个人吃。” “一个人吃多孤独!和我们一起吧!” 梁甜看向周好身旁的秦衍之,有些尴尬,“不用啦。我一个人吃没事。”她不想当电灯泡。 周好一听梁甜语气就知道她误解了。 “不是不是!今天不是我和他约会,是我们几个朋友聚在一起玩儿。等会儿佟星河和路昀也会过来。” 佟星河?梁甜有点心动了。 周好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信,又解释道:“是真的!我们约了在源林铜像下见,再过几分钟他们就过来了。” 周好嘴跟开了光一样,话音刚落,佟星河已走到他们身旁。 “聊什么呢在?” 梁甜回头看他。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色帽衫,头发好像刚理过,比之前短一丢丢,显得更利落干净。 “你——” 佟星河看见梁甜,目光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