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自昊天玉帝证道飞升以来,因其不喜仙神与凡间互通,昆仑天帝下都的作用,便日渐荒废了。如今阐教又宣布封山不出,是以除了对此一无所知,仍满怀虔诚之心想要求仙问道的凡人外,已甚少有修者再来造访昆仑了。
东华帝君到了昆仑山范围内,见着凡人肉眼不可见的偌大结界擎天立地而起,轻笑一声,却没有闯入,而是绕过它,继续往西。
而结界内,有须发皆白的老者睁开了双眼,复又阖目,未置一词。
大地西极,崦嵫山上,丹木茂盛。
尚不待东华和拾兰踏足其上,已有青鸟清呖一声,化为人形,立于其身前。
赤发黑眸的青衣女子神色冷峻,语气生硬:“不知帝君来此,有何贵干?”
东华知晓青鸟性情如此,并未觉得冒犯。可第一次见到她的拾兰却不这么想。她上前一步,拦在女子和帝君之间,偏偏头认真打量着女子,露出状似无害的笑容。
“你就是清源说的大鵹姐姐?”
“清源?你……”大鵹脸色微变,低头看着拾兰。似想说些什么,却又意识到不对,尽力露出一个虽仍有些僵硬,却也尚算温柔的笑容。
“他一个人在外面,可还好?”
“嗯——让我想一想……”
“拾兰。”东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对于小姑娘一碰到跟他相关的事就炸的性格着实有些无奈。
大鵹却不觉得有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微微欠身。
“帝君来意我已知晓,只是陛下闭关已久,是否愿意相见帝君,恕鵹不敢妄言。”
“无妨,请大鵹姑娘带路吧。”
大鵹面色沉凝,重又化为赤首黑目的禽鸟,扭头望了东华帝君一眼,便穿破云层向上飞去。
倏尔,三者已到了崦嵫山顶的一处石窟外。有同样赤首黑目的禽鸟迎上来,与大鵹交颈相对,而后一道化为人形。
“陛下就在里面。”
大鵹向帝君敛衽作礼,而她身侧看上去年岁比她稍小些的女子也匆忙跟着行礼。
拾兰询问地看了帝君一眼,默默地跟着大鵹二鸟退了出去。
东华扬手在石窟外布下一道结界,尔后静静地负手立于石窟前,无声等待。
良久,其内才传出一道沙哑却仍不失威严的声音。
“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你竟会来找我。”
“世事无常,谁又能够料到一切?”
“这句话,竟会从你口中说出……”
东华眉目平静,并不觉得有什么。
于是一声叹息自石窟深处传来,层层闭合的石门轰然洞开,露出其内华美的宫室。
而在宫室主殿中,巍然卧伏于榻上的,却是一尊豹尾虎齿的怪神。
“我神体受创,本源之气被封。无论你想做什么,恐怕我都无能为力。”
西王母甩动尾巴,在半空中打了个响鞭。
一个被人窃夺神权尊位,只能维持原形而不得变化;一个本体被毁,套着东华至真之气捏出的壳子而再不复金乌原形……也不知该不该说他们两个同病相怜。
“我此来,只是想问一个问题。”
东华不为所动。天生地养的上古神祇,若真会束手受戮,才是个笑话。
禹传位于启,使人皇之位由民心所向变为家天下。然成汤终取夏桀而代之,便是昊天玉帝降旱于天下以罪,亦迫于其以身为祭,不得不退让、放弃,以免神道失去根基。这其中,若无出自西昆仑的指点,又怎么解释夏殷交战中出现的疑似火神祝融的身影?
“哦?”
“杨戬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
西王母神色未变,仍是先前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
“帝君难道看不出来?”
“我看出来的那些,尚还不足以说明天庭那两位的态度。”
人神之子、炎黄血脉、阐教首徒……他的身份确实复杂而特殊,却远到不了似这般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程度。
“不过一个小辈而已,帝君又何必深究?”
“三清、女娲、火云洞三圣皆对其另眼相看,此子落于棋局之上,可非止一个‘小辈’。”
东华帝君语气平平,半点看不出其与杨戬私交甚好的模样。
西王母不语,几息后才露出一个有些随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