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5·代价(2 / 2)身为修界公敌的我死后首页

萧长赢拧眉:“你试探我!”

“我的语气像是试探吗?您的不甘、愤怒,与野心,全都写在了脸上。”

萧长赢下意识想摸脸,及时克制住了。萧澈的话让他警觉,在修界这群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精面前,他那点城府还是太浅了。

萧澈将目光移到他带来的灵均剑上,感叹:“真是一把灵器啊。”

“您知道它的故事吗?”不待回应,萧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它本是截不知何来的断剑,被一个名叫欧阳冶的铁匠发现,重铸成剑。铁是凡铁,人是凡人,不知为何,铸成的器,却有无坚不摧之效,堪称仙器。”

“历史原因,修界的仙器都被八族持有,唯此剑无主,出世后便引发众人抢夺。后来,这把剑在争夺中遗失,消失了数百年,直到被薛朔在秘境中发现并带出。”

“彼时的薛朔只是一个七阶小宗的仆从,连进秘境也是不合规矩的,有人抓住把柄,威逼薛朔交出灵剑。若不是谢山主站出来,将他收为弟子,只怕他当时就要被那些仙门弟子逼上绝路。”

“谢山主对薛朔真是有大恩啊。”

这是萧长赢第一次听到还算客观的关于薛朔过去的详述,但也不打算尽信。

“少主,您可知道当时争抢这把剑的有哪些人?”

萧长赢摇头。

“我也不记得了,但我肯定里面没有一个八族子弟。”说到此处,萧澈抬眼直视萧长赢,似要看透他的内心,“少主,你要明白。八族是与修界其他宗派截然不同的存在,而统领三道的四家又超然于余下四家。那些修士视若珍宝的器物,对三道来说并不稀罕。您修剑,旌平府不乏剑类仙器供您挑选,既进宝山,何必执着于手中的顽石。”

萧长赢算是听明白了,萧澈要他放弃灵均剑。他反问:“既是石头,你们又为何稀罕它?”

萧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说实话,我并不稀罕它。比起它可能的价值,我更担心少主因它耽误了修行。不过,萧氏的部分人确实很在意这把剑,因此央我做说客。”

“那他们为什么在意?”

萧澈反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您可知三道的道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什么秘密,萧长赢接受的常识课上就有讲过:意为,登仙道。

修界有句话,叫“天下真仙,莫不出于三道”。

昔年三道连同岁枯,也就是古称的“四道”的祖师协助人皇推翻恶神,作为回报,天道赠予他们登仙之秘,而四道并不藏私,将其对天下有才之士开放。每个想成真仙的修士,只要达到化圣境,经过考验,便会被赐予一窥登仙道的恩典。

点化真仙,这就是属于三道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是了。数千年来,只有四道才能培养真仙。四道赐予修士机缘,作为回报,他们必须听四道差遣,这种关系奠定了四道无可撼动的地位。直到,出了薛朔。”

萧长赢瞳孔紧缩,他没料到薛朔的秘密竟与“登仙道”相关。

“他并非真仙!再说,他身为上任云麓山主的弟子,成为真仙很奇怪吗?”

“真仙并非一蹴而就。”萧澈摩挲着手指,将个中秘辛娓娓道来,“被选中之人踏上登仙道,窥得仙道之秘,后还需历经漫长的悟道过程,消化机缘,才能成就真仙,这一过程为合道,现在叫的‘半步真仙’大多就处于这个阶段。薛朔战胜那位追捕他的‘天清’真仙时也是如此。”

“如此断定,是因为‘人’不可能胜‘仙’,再惊才绝艳也不行,这是存在层次的差距,等少主成为真仙就明白了。彼时云麓尚未恩准薛朔一窥登仙道,而他表现出来的‘道’,也并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派。”

数千年来,三道的地位第一次受到了挑衅。若随便一个人便能开辟新的“仙道”,那么三道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后面的话不说萧长赢也明白了,三道要薛朔死,除了所谓的“血仇”,还有对薛朔秘密的觊觎和对薛朔的忌惮。

除此之外,他还得到一个信息:他们有办法分辨某人的“道”是否源于四道。

判断方法还无从得知。

旌平府一直对“登仙道”的真面目讳莫如深,身为少主的他也未见过,天清与云麓那头多半也是如此。萧长赢预感要等到他成为真仙的那一天才能一窥究竟。

他对自己能成为真仙无比确信,不止是对天赋的自信,还因为这是八族子弟与生俱来的“特权”。

“你们认为,灵均剑中藏有他悟道的秘密?”

“我们?这么说并不严谨。族老们认为有些事,哪怕他们不做,天清与云麓也会做,其余两道做成了对旌平没好处,所以要抢先做。”

萧澈有意将自己摘在威逼萧长赢的人之外,若是旁人,可能会信了他,但萧长赢天性凉薄多疑,并不会被三言两语左右。

薛朔悟道肯定有原因,但薛朔已死,旁人只能从他不长的人生经历中寻找蛛丝马迹,要么查明真相,将这份机缘掌握在手中,要么就将其彻底抹消,杜绝别人得到的可能。

果然,所谓的“为父报仇”,“为修界除恶”远不是他们与他说的那么正义凛然。

萧长赢平静得让自己都意外,自从亲手杀了义父,已经没有什么能再让他感到害怕与愤怒的了。

“为什么,他们不在薛朔活着的时候直接盘问呢?”问出这话时,萧长赢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当然不是想薛朔受折磨,只是理性到残忍的思维着实有地方想不通。如果把他换作那群觊觎薛朔秘密的人,把薛朔换作一个无关的人,他会这么做,只要能达到目的。

连萧澈都为这句话深深地觑了他一眼:“因为,有人不同意。不是所有的人都相信这一说法,何况,薛朔很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已踏入‘仙道’,问他没有意义。”

“我还有一个疑问,薛朔到底修炼了什么禁术?”

萧澈平静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回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已经说过了。”

若是之前,萧澈会用冠冕堂皇的话敷衍过去。但如今,萧长赢已经用行动表明了立场,他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有些哄孩子的漂亮话便能收起来了。

萧长赢忽感脊背发凉。

哈哈哈哈,原来薛朔最大的罪不是他做了什么恶事,而他的存在触犯了谁的底线。

点到即止,萧澈转移话题,循循善诱:“少主,我知道您不愿交出灵均剑。一则您本就修炼剑道,无法拒绝一把好的兵器;二则,薛朔毕竟养育了您,您对他感情复杂,也可以理解。”

萧长赢脸一沉:“你在对我用激将法?”

如果他对薛朔无情,被话一激,就会因为膈应舍掉这把剑;如果他对薛朔有情,则会出于心虚,为了证明自己交出剑。但有一点萧澈料错了,他和之前不一样了,薛朔用死教会了他修界的游戏规则。

残忍却深刻的一课。

“怎么会呢?”面对他的不悦,萧澈不动如山,“确实,北道不需要您多强,哪怕您和其他萧少爷一样整天遛鸟斗鸡、喝茶听曲儿也没关系,旌平府供得起你们。但您愿意过这样的人生吗?”

萧长赢的眼神给出了答案:他不愿意!

“您刚到修界时受的那些屈辱,忘了吗?您对我说的那些话,忘了吗?”

没忘!

“少主,想做统帅,想去掉这个‘少’字,只靠姓萧可不够,姓萧的太多了。我可以给您争取五十年,一百年,甚至两百年的时间,但您真要等这么久吗?您这样被过去绊住,止步不前吗?吃了那么多苦,付出那么多努力,做出那么多牺牲才走到这里,就这么停下,您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但付出这么多痛苦、努力和牺牲,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表面上看萧家成了他的,但实际上,反倒像他成了萧家的。没有血缘的义父,用命成全了他;有血缘的萧家人,却用各种名义逼迫他一次次妥协让步。

除了薛朔留给他的这把剑,没有什么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萧长赢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付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代价。

他装作软化了态度:“若我交出灵均剑萧家会如何处置?”

“族老并未透露,大概找专人来研究吧。”

“不排除毁掉它的可能,对吧。”

“对。”

萧长赢有些摸不准萧澈的态度。

说他站在自己这边萧长赢绝对不信,说他站在萧氏那一边,也不太像。他总是有意无意将自己撇在萧家之外,并毫不遮掩地萧家的图谋透露给他,其中甚至不乏明显会让他反感萧氏的部分。

这个人既然帮他成为萧家少主,肯定有所求。虽说等他开口很被动,但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

萧长赢垂下眼,敛起锋芒:“阁相您也说了这是把灵剑。它未必是最好的,但合适的才最难得。我和薛朔修行同类剑法,他用得我为何用不得?我只是在决战中受了点伤,无法施展全力,才未能让灵均剑认主。换剑之事,等我痊愈后试过再说不迟。”

萧澈没有再勉强:“好吧。我会将少主的态度传达给族老们。少主也不用心急,好生养伤。”

萧长赢没再说什么,似是顺从。

走出摇风阁,萧长赢死死握住灵均剑,目露阴鸷:薛朔留给他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在此做客的姜逊雪远远看见他,双眼一亮,小跑迎上来,她正是决战那天在看台上为萧长赢加油的少女。

“长赢哥哥!我——”

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头,前几天还对她体贴周到的萧长赢目不斜视地越过了她,仿佛面前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