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谓的试炼宴会的初半段，轻松愉快的气氛还是很令人舒心的。

姜糖所在的这群精英弟子不断和其他的团体来往和接触，主要在进行社交的是李紫云和醉酒模式的李太白两位，有时候张颜和顾秦也会被动卷入其中。

夏星星的话，大多数弟子都是客客气气地对她问好，然后没有了后续，主要是她作为道院二年级扛把子和老油条的名声在外，新人敬畏几分而老生常谈无趣，而且她本身的交流欲望不是很强烈，所以零星的交谈热络不起来。

至于姜糖，所有人对他的印象仿佛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标本。

“姜糖，久仰大名！你的容貌才情，还有在道院试炼竞技的表现，都令我等佩服不已！”有人如此说，姜糖一时间也不知他是否口是心非。

所谓的久仰，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若说是惊天动地如雷贯耳，那反而是比较实在的说法。

“排名之事实属侥幸，能得到这样的殊荣，说实话如今心中的惶恐和受宠若惊还仍在，总有种自身能力配不上的感觉。”

“谦虚了，这肯定是谦虚了！姜糖道兄完全是这次二年级试炼的最大黑马，你的斐然表现，让我们感慨……”

虽是貌似奉承，但因为这话说得太过，反而让姜糖有种过头的感觉。

周围明显有二年级的弟子是对这件事有不服气的，看向姜糖的眼神就很难说是友善了。

对于这种人，姜糖稍微就收敛了客气，只是微笑着不搭话，全程闭口禅。一个巴掌拍不响，来者也没办法硬着头皮尬聊下去。

当然，也有人关心的是别的方面。

“今早你的表现着实震撼！这种至情至性的果敢性格，完全折服了我等！”有人如此打招呼寒暄，男男女女，言笑晏晏，画风和之前的一群苦修士就完全不同。

前者像是灰色，后者明显上色。

对方客气，姜糖也跟着客气，见人就说鬼话。

“哪里哪里，属实是不够勇敢的行为，只敢以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透露自己的一点点小心思，是否真的传达到位了都是两说。如今想来，还是有些优柔寡断了。”

“哈哈哈哈……”然后就是一阵真心夹杂假意、两者参半的笑。

和姜糖的谈话自然不会太多太久，一两句来回，作为初识的一次交流沟通的底色已经足够。日后若是有再来往的机会，那就顺水推舟，若是没有，那自然就彼此淡去。

更多的人还是以姜糖为一个跳板，进而快速将攀谈的目标转化为例如李紫云、张颜、顾秦和夏星星。

姜糖则是在若无其事地看着这些人的言行举止。

若说今晚的宴会就这么结束了，姜糖还是很乐于如此的，他甚至都已经做好准备再观望观望，或许直接溜走算了。

当李紫云和其他人聊到为何李子宁李无涯两位名人未在场的时候，知道一点实情的李炬和张颜闭口不言。

“大概是和自己家族里的人在一起吧……”李紫云猜测，“我听说李无涯的家族是来人了的，他们家的‘五风剑’，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

“难怪不见人，原来都是去找亲人了。”疑惑者们恍然大悟。

也就在这时，正好从外面进来了又一队人，在这种时候才到，未免是迟到的有些厉害。

他们表情严肃，身上的气势隐隐有爆发的趋势，和整个宴会气氛格格不入。所以也吸引了很多的目光。

“是朝着我们来的。”姜糖第一时间察觉，比谁都快，“好像就是在你们谈论李无涯的时候，他们听见了。”

“是李无涯的家族，领头的是家主李开，据说能媲美假婴境界。”李紫云小声解释，对方临近，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是什么？”对于这种比较遥远，而且情况错综复杂的事情，姜糖还不甚了解。

“元婴化神失败后的歧路，也称作假神、伪神。”顾秦在姜糖身后补充。

李开直接开口询问，语气生硬而冷肃。

一开口，姜糖就能听出来他的压抑心情，送来道院修行的儿子就这么失踪了，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换成谁脸色也不可能好，这一点姜糖完全理解。

“诸位，你们关于李无涯在道院小世界里的事情，知道多少？”

没人知道，准确来说是，就算有人知道一星半点的事情，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出头。

天知道来者不善的这个家族要纠缠多久，大家都是来道院修行的，这种复杂的事情能省就省。

“没人知道？这不可能吧……我知道道院试炼每年都是要奖励最前面几十名弟子的，前十名的人现在在哪？”李开当即更换自己的目标。

依旧没人回答，但是群体的视线已经暴露了答案。

姜糖暗叹，这种事情永远都是没办法避免的。

原本还聚在一起的人纷纷四散，变成了姜糖、顾秦、夏星星、李紫云、李道阳、李炬、李太白、张颜在其中。

李紫云和李太白自然不是前十名的，但他们可不怵这样的场合。心无内疚，自然不退。

“你们是在什么时候见过无涯的？”李开依旧不客气。

“一周之前。”李紫云回答。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我们在山谷中交战。”

“你们这么多人混战？”

“差不多就是那样，之后彼此又分开了。”李紫云回答，把一些不重要的细节含糊其辞。

“当时被淘汰的人是我。我被十几人同时攻击，现在周围的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责任。”李太白补充。

“然后你们之后还有谁见过无涯吗？”

没有人回答，张颜只顾着看自己的画，姜糖反正是不可能说什么的。

李炬倒是有些轻微的犹豫，李无涯是和李子宁一起离开的，而李子宁被抓是亲眼所见。

他最终还是打算作罢。

姜糖和莫看山都提醒过他，这种事情一旦对比如李开这样的外人说出去，以后他在道院的日子可就不可能好过了。

有参加试炼的弟子在小世界失踪，这属于道院的重大过失自然是不错，但这种问题就应该交给道院官方来处理，而不是由个人身份尤其是道院弟子身份透露出去。

后者引发的问题和风波很容易收不了尾。

李炬心中是有不悦的，虽然姜糖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并且他自己也最终无奈放弃，但不代表他就能坦然接受。

如果道院能正面应对这件事情，他当然没有意见，如果想要就这么隐瞒下去，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这就是他的决定。

可这样的情绪变化似乎是引起了李开的注意，炼气和假婴境界差距何其大，小小的情绪苗头都会被敏锐察觉。

李开一路推开所有人，走到了李炬面前。

“看起来……你好像知道什么？”磐石界顶级强者境界何其恐怖，至少都是元婴，尤其是他可能甚至已经走上了化神的歧路。

正常化神的人多半都去天门界了，而他却能以这样的状态正大光明地留在磐石界。

这种气势别说是被针对的李炬，就是周围的人们也受不了。

姜糖只觉得那是深不可测的力量，仿佛又回到了被秘密开会的那些蒙面之人牵引的那一天。

“不，我在那次之后确实是没有见过李无涯的，只是——”李炬想要找个理由搪塞，但有时候有些人就是越说越错。

不然世间也不会有“慎言”二字。

“只是什么！你最好想清楚！！”李开虽然也还算克制情绪，但是双手已经搭在了李炬身上，几乎要压垮他。

“只是……”李炬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感觉自身被山岳压塌，感觉精神被拘束在球状的空间中无法挣脱。

周围的人想要帮忙，但是此时连自身都架不住离开散发出来的越发惊人的力量气息。

姜糖甚至感觉天要塌了。

依旧坚固的骨架支持着他站得笔直，但也觉得压力巨大。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事情即将难以收场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李开的肩头，这样一个动作就像是直接拍碎了全部的压力，将所有受到胁迫的道院弟子全部都解放出来。

“李开！你这是在做什么？”最先闻声而来的是李正，作为天剑峰主，他一直都有“道院门面”的自觉和骄傲，道院弟子被外人欺凌，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任由发生的。

尤其是在这种大量外部势力进入道院的时刻，越要表现出应有的态度。

这也是维护道院威严的一个环节。

“哼！可算是来了一个能说话的人，这两天你们道院所有人不是找不到人，就是托辞繁忙，那些个平时整天游手好闲的院长们一个都找不到踪迹……李正，我倒是想知道，参加道院的试炼之后，我儿无涯到底去哪里了？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天剑峰主李正心中也恼火，他哪里知道李无涯上哪里去了。

要是可以，他都直接想说“李无涯是缥缈峰弟子，和我天剑峰有什么关系！”

只是根据道院那边的消息，小世界的情况不明朗，明显相对于近年的状况有了明显反常的突然变化。

而这一切都还需要查证和摸索。

所以这个问题李正回答不了，而且也不能乱回答。

“这件事情——”李正还想着怎么拖一拖时间，他陪同的太清宗长老和巫家那边就率先传来了带着恶意的揣测。

“能有什么解释的……不就是消失失踪了呗。李开道兄也别太责怪道院，道院解决不了的事情，肯定并非小事。我想他们一定是还在调查之中，之后定然会还给道兄一个公正的交代。”太清宗长老阴阳怪气。

“哎那可不一定啊……道院一直都不肯开放他们的小世界，说不定里面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你想想，一般要是坏事，那肯定都是第一时间说出来，大家共患难的，也只有——”巫家家主巫崖咀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总之就是怎么恶心，怎么容易引发误会怎么来。

反正他是看出来了，自己今天就是个来看戏的，这状况，不发生点暴力冲突不打几架看样子绝对是收不了场。

他虽然无意，但确实勉强命中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