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队伍在恐惧和流言中日日行进,幸运的是他们始终没遇到仗打。时间一久,钱久他们这一什里也有一两个弟兄打了退堂鼓,但毕竟是签了生死状的,在他劝说下好歹没做了逃兵。
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也是个阴天,天爷收着雨不下。钱久他们这一军行到个叫上饶的地界,此处似乎尚未受兵事所扰,倒是依旧繁华。
钱久这帮大头兵寻常都只在广固城里呆着,少有机会外出,此时见上饶城城墙高大,官道上往来行人如织,都觉着新奇,军中多日以来的阴翳气氛也随之消减了不少。
似乎带队的仙师也清楚近些日子来军中的情况,见此地繁华,便令他们在城外五里处靠小溪边驻扎,也差人到城中去采买些新鲜蔬果、猪羊肉来,晚上要犒劳犒劳行伍。
此言一出,军中更是兴高采烈。前几日的流言也没人再提,兵丁们都抓紧安营扎寨、起锅下灶,都等着晚上好好高兴玩闹一番。
可直等到夕阳西斜,仙师差去城中采买的那几人却始终不见回来。又挨到日头西沉,有眼尖的哨兵回报,说县城方向的官道上隐隐约约走来两人,其中一人穿红衣,相貌普通;一人身形巨大,身高大概足有一丈。
带队的两名仙师听了,面色大变,急忙冲到营前查看。其中一名仙师看面相不过二十余岁,可本领却是真的高,只手上掐了个决,身形便轻飘飘地飞上天十余丈!真好似神仙下凡。
这时官道上来的两人身影逐渐清楚,连钱久他们也都隐约看得清。哨兵回的没错,其中一人是个面相邋遢的中年男子,脸上尽是些糟乱胡须,却身着一身大红襟袍;另一个与其说是人,倒更像个庙里和尚说的罗刹,身形何止一丈,往那一站,仿佛是座肉山。
此刻那飞上天的仙师也下来了,喊来领军校尉说了一句,顿时整个营里鼓声大作,众人皆道这是要应敌了,纷纷穿好甲胄,备好弓刀,却不知敌在何处,如何应得。
之后的事钱久就记得不太清了,他只隐约记得已方那个会飞的仙师第二次刚一上天,就在天上被烧成了一道烟花;另一个仙师则掐诀招出了个银盔银甲的天兵,却被那个山一样的妖人连人带兵,一把捏成了肉末。
之后便是放箭、溃败、四处乱逃。整个溪边的营地里都是哭声、喊声,直到已经漆黑的天边,突然升起一道如梦似幻的七彩云霞,而钱久也因失足跌落溪水,醒来时已被冲到下游,被一家农人救了起来。
“等我回到上饶时,仗已经打完了。听周围县的人说,最后是朝廷和三山的几位真神仙出手,亲自剿灭了景教的妖人。”
“上饶本不让进,我好说歹说要给兄弟收尸,才放我在小溪边上活动。我没找到大家,只找到你爹的军装……那军装好好的,人却没了……人能上哪儿去呢?我想了十多年,还是想不通。”
“而我,”老钱头边说边掀开自己的衣服,王钺看到他腰上有处极不正常的凹陷,“我回来时,这里的肉全都化掉了。呵呵,就像冰块被日头照了似的。我拿了把刀,把化了的地方全都剜掉,还真让我活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