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楚逐已至拾九身前,未等拾九反应过来,他脚下一个虚浮,人已半栽倒在拾九身上。
拾九只好连忙扶住他,两人身子相贴,楚逐的身体如火滚烫。
“拾九去请李御医来。”
“不必,扶我进去。”
拾九抿唇,他既然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她倒也不必挂心。当初,她身子烧得滚烫的夜晚,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一遍遍用沾了凉水的毛巾凉敷一夜,才好转起来的。
“是。”拾九将他扶进房间放回床上,而后便立刻后退了两步,仿佛他身上有刺,会刺伤自己。
楚逐讽笑一声,若不是还有这层身份的压制,拾九恐怕都不愿跟他同处在一间屋子。
他心里不由得生出扭曲的想法,既然只能用王爷的身份将她留在身边,那就这样留一辈子……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给我喂药。”他以王爷的口吻命令她。
拾九一瞥,但见粥与药都纹丝未动,伸手一探,却都已经凉了。
“王爷,要不要让后厨温了再送过来?”
“无妨。”楚逐道。
拾九只好端起他吩咐的药汁,先给他喂药。
楚逐喝了一口,问:“方才你送长公主出去,她跟你说了什么?”
拾九想了想墨萝嫣那两句奇奇怪怪的话,摇头道:“长公主什么也没说,长行就追过来了。”
楚逐不语,就着拾九的手喝完了汤药,将那碗凉了的粥也一并喝了。
拾九起身收拾碗勺,想将碗勺送去厨房,顺便叫别人过来伺候楚逐,自己便好脱身。
谁知她刚有这想法,楚逐便窥探了她心声似的:“东西让别人收走,你留下陪我。”
拾九顿感无奈,低声道:“王爷,拾九已经好几日不曾去着衣楼了,今日……今日想去看看。”
楚逐听见着衣楼三个字,心中陡生一股烦躁,这么急着去学一门手艺,到底……
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过两日再去不迟。”
拾九启唇,还欲再说,却被楚逐打断。
“我需要你。”
拾九,我需要你。
拾九错愕地抬眼看去,楚逐却已闭上了眼,修长的手指抚着额角,似乎在缓解身体的不适。
“是。”拾九撇过脸去,默默将盛了碗勺的托盘送去屋外候着的小厮,又返回来。
回屋时,楚逐已经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衫,正去书案边。
“吃过早膳没有?”他问拾九。
“回王爷,拾九吃过了。”
“过来。”楚逐道,“陪我批阅公文。”
“王爷,这样不妥。”
拾九犹豫,这间书房她以前倒是进出过很多次,但是通常楚逐在批阅公文时,她是无权旁观的。
她只是一把剑,负责给他扫平障碍的剑,而已。
楚逐似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这间书房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翻阅,包括我不在时。”
他的重点,其实只在一个“陪”字。
他只是希望,身边有她陪伴。
拾九默了一瞬,他既这么说,她也就只能挪步到他身侧,陪他批阅起公文来。
*
因了这病,楚逐索性好几日不朝,懒倦得不似往日作风。
拾九被迫陪侍了好几天。
起初只是搬了一张椅子陪坐而已,后来楚逐让人把她的画具也搬了过来,他在那头批阅,她便在这头作画,画完了他还要检查。
一日三餐也是在书房一块吃的。
除了沐浴、三急和睡觉外,她几乎都处在楚逐的眼皮子底下,一刻也不能离开。
拾九默默苦恼,她对朝堂局势不感兴趣,对作画也只当成日后谋生的技能,她现在只想知道,楚逐什么时候能上朝,她什么时候能出去透个气。
如此过了五六日,楚逐终于在幼帝不断派人催促下,不疾不徐地前去上朝了。
楚逐前脚刚走,拾九后脚便去了着衣楼。
这日去,夏娘子刚好也在。
其实夏娘子并非着衣楼雇佣的妆娘,她自己打理着一间金粉阁,专门为高门贵女们提供精致高档的胭脂水粉,为她们梳妆打扮。
不过,华服和脂粉向来不分家,是以金粉阁与着衣楼也是联系密切,夏娘子常到着衣楼来。
见拾九来了,夏娘子脸上腾起笑意:“拾九姑娘,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夏娘子,好巧。”拾九浅笑,“拾九今日来找陆掌柜,不知道他在不在。”
“他刚刚出去了,我们去楼上等。”夏娘子热络地挽起她的手往楼上走,熟门熟路地如同在自家金粉阁,“今天,李御医——李御医你知道吧,是宫中太医院的院首,他最近新收了一个小妾,十分宠爱,今儿特意将小妾带来着衣楼,让小妾挑几身衣裳穿,我正借机向他们推荐我金粉阁的胭脂水粉呢。”
拾九焉能不知李御医,这几天李御医每天都会过府一趟,查看楚逐的病情,直到楚逐今日恢复上朝,才没有再过来。
上次她的伤,也是李御医治好的。
这般说来,她还未好生感谢过李御医,今天也算赶巧了。
拾九跟着夏娘子上了楼,却见李御医正好要走,那小妾万分委屈地挽留:“大人,您说好陪妾身一起挑的。”
李御医道:“莫胡闹!再过不久便是皇上祭天之日,老夫要随行前去,身上着实事多。你且自己挑,记在老夫账上便是。”
祭天……
尘封的记忆蓦地涌上拾九心头,拾九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一突一突地疼。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掌。
恍惚间,看到手掌突然裂开,裂出了一条血淋淋的伤口,几近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