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人码头在金门大桥的方向,从静安住处开过去得一个多小时。如果往西去往学校,需要坐三十分钟的巴士,静安这几天都坐巴士上下学。
沈西淮替静安开了车门,车子很快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车里音乐声音很轻,这回不是披头士,而是舒缓的钢琴曲。
静安的心情稍稍被抚平,余光见旁边的人沉默地打着方向盘,换挡,而后在十字路口平静地目视远处的红绿灯。
静安心神再次迷失,但很快又被沈西淮的声音拽了回来。
“怎么搬出来了?这边去学校挺远的。”
静安实话实说:“外边租金低一点。”
850刀,比原来少了一半,这对静安来说不止“一点”。那部499刀的London Phone也被她用二手价卖了出去。
沈西淮的反应和她爸妈一样,“住外面还是没有宿舍安全。”
事实上,静安昨天去取快递时还被抢了,快递里装的是郑暮潇寄来的胡椒喷雾,给静安用来防身,只是还没派上用场就落进了流浪汉的手里。静安用袋子里的水果和他换,他不愿意,她只好叫了正在巡街的警察,最后喷雾要回来了,水果也被静安分给了巡警和流浪汉。
她也像跟爸妈解释那样,告诉沈西淮:“这边还好,晚上如果回来得晚,可以让BearWalk的人送回家,叫Uber也很方便。”
BearWalk是伯克利的校园服务,倘若学生需要,就会有警卫过来陪行,免费将学生送到安全的地方。
沈西淮问:“他们工作时间是什么时候?”
静安不太清楚,“好像整晚都在。”
“电话呢?存了吗?”
静安的语塞表明了答案。
“现在就问吧,或者给学校发封邮件。”
他语气里没有明显的情绪,静安却莫名像被训了一通,她拿出手机给同学发消息,又听沈西淮解释:“前段时间程烟的车被砸了,就在这附近。”
静安动作一顿,“怎么没听她说?”
沈西淮仍专心看着路况,“她给我打了电话,当时我不在,让朋友陪她去报的警。那附近有监控,但找到人也没用,对方没有赔偿的能力。”
静安不是没有听过类似的事件,但发生在熟人身上,听了未免更加心悸,又意识到沈西淮要她当即问清楚联系方式,是因为有前车之鉴,免不了提醒一句。
等存好电话号码,静安反应过来,“你暑假没留下来实习么?”
“没,好莱坞那边怎么样?”
静安怔了下,“我没去,留在这边了。”
沈西淮语气淡淡,仍是那句:“怎么样?”
影视公司的项目周期长,静安甚至没有做完一个完整的项目就结束了实习,但在实践中学到的东西显然比理论知识要更落地。
“挺好的,但我8月份回国了,项目没做完。”
沈西淮没立即接话,静安顺势说道:“我从家里带了不少吃的来,这份给你,你可以尝尝。”
沈西淮默了默,迅速看了下静安,“谢谢。”
“没事,麻烦你跑这么远。”
他语气更淡了,“不麻烦。”
一路再无话。
快到酒吧门口,静安远远看见程烟站在路边抽烟,她显然喝得有点上头,过来便揽住静安,笑着问:“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喊你出来么?”
静安不解,另一位还算清醒的同学代替解释:“郑暮潇委托我们的啦,他担心你每天除了学习就没有其他活动了。”
静安有些意外,但又立即意会过来,耳边程烟笑出声:“郑暮潇这人也挺搞笑的,自己就是书呆子一个,还担心起别人来了。”
说着又凑近一些,用只有静安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家里还好么?”
静安确定是郑暮潇透露的,感激地冲她点头,“嗯,暂时没什么问题。”
程烟咯咯大笑,又忽然贴近静安脖子嗅了嗅,“什么这么香啊?”
静安拍她脸,“我看你喝了不少。”
程烟执著地埋她脖子里,“真的好香!”又低头看静安身前,忽而有些恼怒,“某些人可真有福。”
她意有所指,静安不跟醉鬼解释,扶着她往旁边站了站。
程烟确实醉了,但又没完全失去意识,她嚷着要去看海豹,支使沈西淮载她们去。到地后走走停停,从街头到街尾,把道路两边表演的乐手和画家们调戏了个遍,最后坐到游艇俱乐部的一块石头上,旁边是有名的Wave an,一座利用潮涨潮落发出“交响音乐”的建筑,远处是恶.魔.岛和发着亮光的金门大桥。
海浪的声音很大,程烟的高跟凉鞋被丢出去一只,静安去捡。咸湿的海风将她头发吹乱,她正弯腰,有人忽地拦了下她,先她一步跳下石头,等他直起腰来,静安的动作快于思维,朝他伸了手。
头顶寥寥几只海鸟盘旋,不远处有鸽子在觅食,沈西淮站在石头底下,头发在风中微微颤动,衬衫扬起又落下,身后是跳跃起伏的海浪,将他整个人衬得潇洒飘逸,像一幅不知该怎么描述的水彩画。
刚才他一路一言不发,默默护在身后,只负责给大家买单,静安忍不住想,这样的天之骄子到底有什么无法言说的心事?
她伸手是想拉他上来,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一成形,静安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
但她没有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