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那颗不知道沉寂了多久的心，为着谢淮西这自然的动作，避无可避地颤了颤。

当谢淮西从林染的手中接过湿掉的纸巾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时，她对自己或许将要和谢淮西联姻这件虚无缥缈的事，终于有了实感。

谢淮西落座之前给两个人都倒了杯茶水。

傍晚的风还吹动着树枝沙沙作响，桌案上小火炉里的火苗越燃越旺，林染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始终没有说话。

林染这两年一直都沉浸在学术研究之中，本就有些欠缺的社交能力再次打了个折扣。

但林染还是想主动说些什么的，尽管这次的见面是谢淮西提出来的，地方却是她挑的，还只顾着自己的喜好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点了壶她独爱的大红袍。

可是说什么好呢，好久不见？还是联姻愉快？

最后到底还是谢淮西先开的口，只是他却说了件全然不相干的事。

他打量着这间小茶馆问林染：“常来这里？这里好像还是老样子。”

林染不知道谢淮西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如实回答：“在国内的时候常来，也有两年的时间没来过了。”

“国外的生活还适应吗？”

“还不错。”起码在生活一切如常的时候，她可以保证每天六个小时的睡眠，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多的是时间要靠安眠药才能安稳地睡上一会儿。

“还有回纽西心理研究所的打算吗？”

谢淮西对自己的工作了如指掌的这件事林染并不意外，如果不是自己多年来都或多或少地关注着谢淮西，此时谢淮西的资料估计已经胶装好等着自己查阅了。

“还不确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近一年会在宜城大学完成学业。”

她确实没想好这件事，既然选择了回国，近期应该不会回去，她的一些交换生手续也都陆续地调回了宜城大学；但是长久来说，如果她想要在这个领域更进一步，纽西研究所是她最好的选择之一。

谢淮西端起茶杯，片刻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将手中的茶杯放了放；林染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在他做出了那个细小的动作的时候，林染已经察觉到并将身子微微前倾。

谢淮西注视着林染：“我们好像有很多年没见过了。”

“嗯，你高中毕业以后。”

谢淮西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过多的情绪：“没想到多年以后再见是在这种场景。”

这次林染没接话，只是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水，她知道谢淮西在两家正式商谈这件事之前叫自己出来，是别有用意。

林家近几年确实崛起速度很快，却和谢家仍有着不小的差距，林染猜测到了谢家选择她，总归是有什么利益上的事情跟着的。

至于到底是什么，林染近两年对宜城的事情不那么关注，仓促回国，也没有时间细究。

林染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底线，只要谢淮西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倒是愿意成全自己多年的私心。

“这次约你出来，是想问问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看法？”谢淮西顿了顿，继续道：“从你自己的角度出发。”

林染听到这话，先是有些愣怔，不过很快心头就了然了。

尽管他们多年未见，两个人到底也相识了快十年，并在对方的朋友列表里躺列多年；细数来，偶尔到了年节林染也会收到谢淮西那种群发的节日祝福，两人借此闲聊几句。

和那些冷冰冰的联姻到底还是多了些不同。

谢淮西问得很直接，林染答得也很直接：“可以联姻，只是希望我们彼此能给对方一些空间，国内的学业我还剩一年，毕业后我也不准备放弃我的事业。”

谢淮西对于林染所说的这些并不意外，纽西心理研究所最有天赋的交换生，天赋有之，努力有之，确实不必局限在婚姻之中。

“还有呢？”

还有？

林染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就这些，剩下的事情我都交给我父亲了。”

谢淮西双手交叠在一起，眼眸微敛，短发在暖黄灯光的照射下拓下一层阴影，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

“那我们，婚后做正常的夫妻？”

这间茶馆的光线并不流畅，天花板上一盏灯泡因为有些短路明灭不定，来来往往的人掀起门口的帘幕，总要发出一阵阵响动。

这些却都被林染隔绝在外。

时间似乎停滞在了这一刻，感官无限被放大，林染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每一下心跳。

她们这种从事心理研究的，总是喜欢探寻人类行为背后所暗存的涵义。

谢淮西的这句话，他自己清楚意味着什么，林染也清楚。

谢淮西重新端起了茶杯，轻酌了一口，这茶醇和顺滑，还残留着烘焙过程中的产生的焦糖香。

片刻后，他听见林染应了一声：“好。”

谢淮西已经有所收敛的凌厉神情又为着林染这声‘好’柔和了几分，在征求了林染的意见准备带她去吃晚饭后，起身去结了这壶茶水的账。

此刻月亮高悬，一抹皎洁的月光就这么穿过茶馆沿街的玻璃窗，洒在林染搭在桌案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