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他妈,舅妈轮番电话轰炸,他被烦得不行,干嘛逼着着他找温玉。
找温玉干嘛,受辱吗。
最后三个女人气势汹汹找上门,架势犹如上梁山英勇就义的好汉,不打电话就不吃饭,以绝食相要挟,他被迫含辱拨了电话过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清冷男低音,没有温情。
“周筳韫,”
“嗯,是我。”周筳韫毕竟是要有事求人,语气没上次冲了。主要他奶奶,他妈,舅妈像看犯人一样包围他。
“有事就说。”
“那个程昀的案子,是不是在你手上?”
温玉冷哼一声,轻蔑的意味。
周筳韫无所谓,听惯了,他咳两声,“听你这语气,那就是了,没别的意思,往死里判,让那臭小子直接归西算了 !看他还敢罔顾人命,目中无法不,不要看我面子上心慈手软,我相信你绝对做得到!”
未等温玉回话,他在众人惊愕之中挂掉电话。
他妈率先反应过来,尖叫道:“臭小子,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奶奶抚胸大喘气,作晕状,舅妈哭天抢地扶着。
“不孝子!白眼狼,吃里扒外……”
周筳韫淡定喝了口水,“你们是法盲我可不是,该判什么岂由我们求点情就能改变的?如果我刚刚求情了,程昀绝无希望从轻了,我这位大法官朋友生平最厌恶假公济私,铁面无私得很。”
从学生时期就是,他写情书叫人送给温玉,半路碰到教导主任,那人如同惊弓之鸟飞快逃跑,留下那封粉色的信在风中凌乱,教导主任打开信,满纸的污言秽语,不堪入目,看完气了个半死,拿着信挨个班问,让学生认笔迹。
他人缘极好,没人供出他,直到问到一班,温玉看了一眼,脱口而出,五班,周筳韫。
教导主任找到他,字迹一对比,果然是。
这是他写的第一封情书,潜心研究唐诗宋词,散文八大家后,文不加点,洋洋洒洒写出的佳作,字字匠心,句句真情。还没被当事人欣赏一眼,就被学校老师领导看了个遍。气死了。
他很谨慎的,全信没有提温玉一个字,因为他知道同性恋是禁/忌。即使温玉不是,他写信提到,也会造成不好影响的。所以没有人发现,他同学,朋友甚至亲人都不曾知晓他追了一个男人十五年。
结果是请家长,回家反省,写一千字检讨。
他妈倒也没怪他,就问了句,对象长得漂亮不。
周筳韫点头如捣蒜,美得不像话,全校最美的。
他妈开心得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摸摸他出息的小脑袋,开玩笑地说,提前带回来让我瞧一瞧,也不是不可以。
他娇羞地一笑,那是不可能的。
回到家,关在房里,捣鼓检讨书,憋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倒写了一千遍温玉的名字,简直信手拈来。
这件事后,情圣的噱头伴随整个高中生涯,文坛一哥的位置也打坚实了。语文作文基本没低过50分。
听完他说的话后,奶奶/头不痛了,妈妈不骂了,舅妈不哭了,小心翼翼地感叹:“那幸好你没按我们原话说,幸好幸好啊。”
送完三个女人离开,洗完澡躺床上已经十点多了,他打开扣扣,想寻找点曾经一往无前的勇气,空间删得干干净净,都是被温玉气的,一生气他就喜欢发说说,发完又删了。
照片也没有,温玉不喜欢拍照,只能活在别人脑子里,多无趣。
温玉的头像八百年没变过,也一直没亮过,可能跟他一样,自从大学毕业后,两个人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各自奔赴前程就再也没用扣扣联系过了。
那是迄今为止吵得最大的一架,也是那一次让他彻底感觉前途无望,和温玉的前途。
因为温玉的人生计划里似乎没有他,而自己的计划里全是他。
在那一刻内心压抑许久的失落,绝望,不甘,愤怒全面崩塌。
吵架也是他一个人的狂躁崩溃,温玉一言不发,任他大吵大闹,不为所动,像块臭水沟的石头。
他点开温玉的头像,敲打出闷在心里的话,毕业那年,你真的没考虑我一点?哪怕一点。
发出去了,甭管对方看不看得到,这个问题是刻在心头的一块伤疤,揭不揭开,都疼。一想到就呼吸不正常了,现在就是。
哪怕以后相逢,分离,又重逢,心里那条鸿沟却跨越不了了。
自己从前的付出算个屁,仅仅算个屁。
他这个年纪手机看多了眼睛就干涩胀痛,准备退出扣扣,不经意间,灰色头像竟然有个小红点,称得上秒回。
拿电话的手机一抖,砸在脸上,疼得他嘶叫,哪管疼,赶忙捡回电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