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河东都护府原本是天子下令修缮用来收买贺天罡攻打蒋毅勤之用，朝廷拨款修缮，但此番攻打讨了便宜，却没能伤及蒋毅勤的根本。也是贺天罡并没有真心办事的缘故。所以身在河西与蒋毅勤遥遥相望，回来后面对都护府一派慌乱的景象，贺天罡是有心理准备的。

足足一个月，请了能工巧匠四百多人，又派了府兵一千和一干杂役，经由原本他军队中常常随军的侍从或是属下的家属妻女采买、选购，这才将都护府修缮成型。

只是整个修缮过程中，营州都护兼任河西节度使的贺天罡本人理应是军务繁忙，无暇顾及府内诸多小事的。

却不知为何，突然造访了工匠处，又指着几处地方做了调改。连女子居住的内院也有些安排，把一干人等，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午间到了书房，干瘦干瘦的团练使，也是一路被都护提拔，自以为仆从的蔡怡蔡团练来了造访。

两人便在书房里说起了话。

一问一答，以为自然。

“最近的朝会皇帝都出席了吗？晨起筵席如何？”

“偶有出席，但还是和涵王在一起。至于筵席……”

“怎么？”

“不曾。”

“哼，理由何在？”

“皇上说他，脚痒，不能走动。”

“……”

“左相最近动作频频，和幽王书信往来越加勤繁，此前因为幽王多年拒绝觐见而产生的隔阂已经消弭无形了。右相对此却仍然不满。”

“幽王今年不去觐见的理由何在？”

“……手痒。”

“放屁！脚痒不能走动本使还可以理解，手痒把他怎么地了？他是日常用手走路还是需要手才能坐轮椅？一派胡言！”

“右相也修书一封去骂他，说他故意不肯重返颐都，是淫者见淫，愚者见愚，害人者心思歹毒思虑别人也是一般。说他小人做派，不配为王。骂的十分难听。”

“那他怎么说呢？”

“幽王说全然不是右相想的那般，幽王说他是得了和陛下一样的病，这个病是祖宗传下来的。如若有一天有神医能把陛下治好，希望陛下宽宏大量，原谅他的过失，把那个神医也借给他用一用。”

“哈？”

“他还说……”

“还说？！”

“他还说，他那不是一般的痒，是很痒，奇痒无比，痒的钻心，痒的让人发疯，让人受不了。如果不是一个奇美无比的女子每天伺候他洗手，他的痒就会让他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自然，也去不成颐都了。”

“蔡怡，你记得史书里说威帝御驾亲征荒北，与狄人、蛮人、号锡人等夷族征战，耗时五年才得以班师回朝。而太子正是威帝出征的那一年出生的这等事吗？你说，有没有可能太子不是……”

“主人，这是极其有可能的。而且大家看到他们家的这些‘人才’，心里都这么想。是与不是，对威帝来说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提这些了。我吩咐你找人前去接应魏嬷嬷的事情，你都办了吗？”

“是，您说找一个值得信任，头脑机灵的。属下不才，吩咐犬子去了。”

“你儿子！”

“……主人何故如此吃惊？”

“……”

“请主人放心，犬子自小被属下打惯了，惯会看人眼色行事。打不过就跑是他一贯的处事原则。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吾家有女初长成。一晃蔡斗十八了，儿啊。”

“谁的……儿？？”

……

也就是因为蔡怡这一声头脑机灵的夸赞，可怜的蔡斗蔡校尉这才遇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麻烦。

说到这个难题就得从蔡家的情况说起。原本蔡家不过是代州种地的农民，府兵制还在的时候被折冲府选中，蔡怡上了战场和原来的时任河东副都督的由检始东征西讨，对抗回纥和北狄人。

在打仗的过程中被因为英勇杀敌，屡次建立功勋，乾庸六年的时候被分到时任定远将军的贺天罡手下做事。没想到贺天罡悍不畏死，打仗屡出奇策，屡建奇功，被庸帝盛赞称他为“边关勇武第一人”，八年期间，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平步青云，深受皇恩。

乾庸十五年潼关告危，贺天罡正在兰州打仗，及时发兵救援。贺天罡出兵拖住昭义节度使蒋毅勤，后和魏博节度使田先安汇合逼退淮西唐昌雄，共解天子之危而名震天下。

原本河东节度使乃是涵王常佐摇领，挂名任职。副都督由检始性情狡诈，素来见风使舵，被常佐一怒之下剥了官职，怂恿庸帝下旨让副将当场斩首了。同年贺天罡封了河东节度使，一人成仙鸡犬升天，一直以来忠心耿耿追随贺天罡的幕僚官半数都讨了要职。蔡怡也成了兰州的团练使，一方长官。蔡斗身为幕僚班底的儿子替贺天罡干活不满三年，就提拔成了昭武校尉，地方上没有人不说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但在蔡怡的眼里，蔡斗只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机灵鬼，只要蔡斗的姐姐一声叫唤，蔡怡便不分青红皂白先打他一顿再说。

在蔡斗的眼里，便宜老爸蔡怡是从来只喜欢姊姊看不上弟弟的。

而蔡斗也并不为此嫉妒，因为多年来，蔡怡在外领兵打仗，妻子生病去世后，只留下一双儿女相依为命。蔡芸照顾蔡斗何等用心疼爱，甚至为了蔡斗，二十有三却不曾嫁娶。被隔壁邻居所非议。蔡怡封了兰州团练使，本该到地方去任职。但贺天罡离不开他，只是让人到兰州去做刺史管理政务，仍旧把他留在太原府。蔡怡家里没有多余的闲钱，又不和贺天罡讨要封赏，只能住在南城，这里人多口杂，知道蔡怡家事的人寥寥无几，只是猜测蔡芸有隐疾，背后免不了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蔡芸性情平和，素来温柔贤顺，蔡斗知道她不愿和人起争执，从来不管那些人说些什么。但蔡斗却不愿蔡芸被人这样非议。近来找了几个地痞流氓，整治了一番他知道的几个长舌妇人。

喜滋滋的回家，却被脸色难看的蔡芸逮到，一顿竹板伺候。

罚跪不说，看他面色不忿，竟然好一顿生气，平日里多么冷静文静的一个人，抄起扁担就拉着蔡斗一顿好打。

蔡斗刚开始还不肯认错，后来见蔡芸哭泣不止，言道多年来一番苦心付诸东流。以为养出来一位为国为民的将军，却谁料到是个要和妇人斤斤计较的小流氓，心胸狭隘，上不了台面云云。

蔡斗立刻不敢硬气，连忙指天发誓的认起错来，说以后定然改邪归正，再也不和那些小流氓一起的玩耍，惹姐姐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