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潦倒半生,未见功名,但人各有志,他没有郁郁不欢,而是泰然处之,潜心修学,书画造诣愈发深厚。
千树的父亲喻敏鸿很赏识他的才华,与之交好,还帮他修建了这座学塾,取名“一途”,让他在此传道解惑,培育门生。
好在,他很会教书,不少学生考入燕州知名书馆,他逐渐成了十里八乡公认的名师。
千树还小的时候,就曾假扮男童去蹭课,可以说,周先生是她的半个师父。
而如今,师徒再相会。
他正往鱼塘里撒饵料,一见到千树,露出讶色,不过很快又恢复沉静,领她到内堂。
寒暄过后,千树落座,捧着先生给的热茶,准备切入正题:“先生,我来是——”
“你等一下。”周先生抬手打断她,起身去了某处,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锦盒。
那个盒子上,还上了锁。
周先生用一把寸长的精致钥匙打开了盒子,将之推到千树面前。
“喏,你拿去吧。”
千树垂眸一看,张大了嘴巴,里面整齐叠放着食安币,而且都是千元大面钞。
先生怎知我是来要钱的?
她顿时有种被猜透了的感觉,恨不得自己缩小躲进墙根里:“请原谅学生的无能。”
她连忙端正好坐姿,坦白道:“我实在急需用钱,才会出此下策。还请先生别生我的气。”
周先生摸了摸胡子,轻轻摇头,微笑:“傻孩子,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已经听说了,你一回乡,就着手处理雇农工钱的事。这样很好。”
“先生谬赞了。”千树更是觉得羞愧。来之前她还在假设,万一老师不肯给钱要怎么应对。比如,说这个学塾当年可是我老爹出钱修的,怎么都得算一份子吧。
真是小人心了。千树默默检讨自己。
锦盒里装的,其实是周先生为数不多的积蓄。读书人是存不住什么钱的。就像现在,他一如既往地洒脱:“这笔钱本就应该给你,早就该给你的。不必想太多。”
“先生……谢谢你。”千树心中一暖,没有再推辞,小心收好锦盒。
这笔钱,基本解决余下的欠款问题。但是,如今田庄百废待兴,要重新撑起家业,亏空还是很大,必须打起精神好好努力。
“你这趟回来,难不成要接手田庄?”周先生想,如果她还要回喻府,就无需找他筹钱。
“不错。我独立了。如今,田庄是我唯一的资产。”
哟呵,和家里闹起来了啊。周先生并不认为她能撑多久。“我劝你先嫁人。”这是女孩子安稳的最好方法。
“不了。”千树断然拒绝。
周先生很不放心。
“那你就继续在我这里学习。我供你吃住。”
“多谢先生,不过——”千树起身抱拳,含笑道:“我想我已经毕业了。”
周先生送她到院门口。
“我不记得你有从我这里毕业。”
“不是的,先生。”千树上了马,侧头爽朗道:“我是从我娘那里毕业的。”
女孩子不必通过嫁人赌出一个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