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来改画……改完就,回去睡觉。”
沈墨墨捏捏托特包的带子,显得有点紧张,甚至还结巴了。她每次一到人多点的地方就会这样,熟人还好,这层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员工,基本都是陌生面孔。她很怕生,人又小只,有一次过来改色差的时候迷了路,后来她被刘编一脸无奈领走,所以每次她来的时候就会显得有些紧张。
“你还非得过来。”
不过就算如此,跟工作有关的时候沈墨墨就算再不愿意也会跑过来,哪怕很多时候并不是必须的。
刘编叹口气,她反正最拿这样的沈墨墨没有办法。
沈墨墨则从包里拿出板子,她嘿嘿笑着说:“刘姐的电脑屏幕和杂志上的色差最小,没办法嘛。”
除了画画以外,沈墨墨就是个电子产品白痴,她笨得很,也不会倒腾屏幕的显示数据,所以就会采取最笨的办法——直接过来画,对比着改。
刘编工位上常年留着为沈墨墨留着一把椅子,她和沈墨墨打了个招呼以后就继续自己的工作,没再管她。而沈墨墨则开始对比着屏幕改画,其实修改不算难,难的是对比色差久了,就像看久了一个字就不会读一样,容易产生视觉上的疲劳,更何况沈墨墨今天又没怎么睡。
画了好一会以后,沈墨墨看看时间,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说:“刘姐,我去洗把脸。”
刘姐没抬头“嗯”了一声,沈墨墨就放下板子站了起来,打着哈欠出了这片工区,往洗手间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沈墨墨调转了方向,她心想下午这个点,这层的洗手间根本没空位,于是就上了电梯。
电梯里有人,她没按楼层,电梯于是逐渐向上移动,里头的人也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她一个。
停在人最少的楼层就好了,洗手间一定会有空位。
沈墨墨的脑回路总有点奇怪。
停在十二层的时候——沈墨墨之前从来没到过这层——电梯缓缓打开,里头的空间很大,电梯外头连接着一个简洁的大厅。
她心想这层应该没什么人,要迈腿的时候忽然看见从大厅尽头的走廊走来一群人,他们的方向正好是电梯这里。
要帮忙按一下吗?
沈墨墨正想着要不要按住电梯,但她在不经意间抬了下眼,于是便看见那人群之中有张熟悉的面孔。
“啊。”
迎面而来的人低垂着眼睛,和沈墨墨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以至于沈墨墨以为她就是从自己脑袋里走出来的幻象。
段若溪的马丁靴缓缓落在地面,她穿着拍摄用的衣服,牛仔裤与夹克,很有感觉,乍一看就像是从一部孤单公路电影里走出来的女主角,永远朝着那一条道路前行下去,在赤红落日后投下一道影子。
不近点看,只从这种距离观望的话会让人觉得段若溪就是这样一个落寞又孤傲的角色。是活在电影里的,第四面墙内的人。
而此刻,也就是段若溪唯一抬眼的刹那间,一丝电流经过,段若溪似乎有种魔力能把身为观众的沈墨墨拖进屏幕里——公路电影消失了,黄昏后的教室闪现,真正的,现实里的段若溪在这段记忆里缓缓褪下衣服。
——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沈墨墨的手指头从“开启”迅速移到了“关闭”,哪怕她身旁那个助理见状说了“等一下”,沈墨墨仍然没有丝毫动摇。
她的食指在按键上飞快戳了十几下,她发誓那是她这辈子手速最快的一次。
电梯门就这样徐徐关上,在逐渐狭窄的缝隙中,段若溪的眼睛对上了沈墨墨的。
“——你干嘛这样。”
电梯门彻底关闭,一个人的电梯缓缓上升。沈墨墨不知道它会停在哪里。她慢慢蹲下来,抱住膝盖,手在长长的袖子里攥拳,咬着后槽牙,像只气得唧唧歪歪的小动物。
她回想起段若溪映在她脑海里的最后一秒,痛苦地想:
段若溪,你这人。
你看见的明明是我——是你的前女友哎。
“……你干嘛要笑啊。”
她垂下脑袋,蔫蔫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