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幻境的主人自愿,否则其他人是无法强行带她离开。
慕慈目视前方,他蓦地驻足,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急。”
谈翘顺着他的视线,什么都没瞧见。
罢了,反正他都不急,自己操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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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跨火盆,三拜九叩,送入洞房,张府的道贺之声没有停下来过,热闹非凡。
慕慈不知去往何处,谈翘孤身一人趴在墙头,看着新郎官在酒席间与举杯接受宾客的祝福。
这般油头粉面的男人,当真值得史樱自欺欺人,哪怕放弃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谈翘有些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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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内烛火葳蕤,新郎步履阑珊地回房,带着一身酒气,掀开新娘的盖头。
美人眼波盈盈,含羞带怯。
张郎笑开了花,俯身就要亲过来:“娘子……”
史樱面色一僵,无意间别过了头。
张郎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娘子这是何意?”
“没……没什么?”史樱定了定心神,忘掉半日前花轿内那个奇怪的人,主动伸手揽住男人的脖颈。
红烛泣泪,鸳鸯交颈。
次日,从被中醒来时,史樱面带粉色。
枕旁人仍在熟睡中,她起身对镜梳妆,镜中女子肤白似雪,美得不可方物。
史樱清楚,这不是她。
但那又如何,只要能留住张郎,要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心甘情愿。
就算他只喜欢这张脸,那她身为这张脸的主人,也是被喜欢的。
那日那个自称同门的奇怪少女没有来打扰,婚后的日子果然很幸福,他们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恩爱不移,转眼过去两个月,史樱便怀孕了。
自她怀孕后,张郎待她更是小心翼翼。
莫说是家务活,就连洗手擦脸这等本该亲力亲为的事,张郎也抢着伺候她,生怕照顾得不周到。
直到三个月后,胎象稳下来,张郎这才答应带她出门,到城外的白云寺去礼佛祈福。
礼佛之后,夫妻二人用了一顿素斋,史樱兴致突来,想要赏一赏寺院后山的梅林。
前往梅林只有一条小道,张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到了梅林。
夫妻二人,亲昵得连牵在一起的手都舍不得松开。
直到一伙歹徒突然蹦了出来,将二人围住。
张郎吓得惊慌大乱,仍是挡在史樱前头:“你们莫要伤人,要多少银钱,我这里都有。”
说着,他将所有银票,和随身佩戴的玉佩都取出来。
史樱看在眼里,泪水盈盈。
谁知那伙歹徒显然不吃这套,哄然大笑:“谁他妈要这臭银子,老子们要的是女人,要想活命,你滚,女人留下。”
恍惚间,史樱看见张郎脸上的犹豫之色,她顿时心头一紧:“夫君……”
挡在她身前的张郎没有回头看她,气得浑身发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然想强夺人.妻,天理何……”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歹徒抵在脖颈处的刀打断:“你只需要滚走,就能活命,或者留下来,把命留在这里。”
那一瞬间,史樱感受到了身前之人的动摇。
她伸手揪住张郎的衣摆:“夫君不要……”
“樱樱。”张郎唤她的名字,将她的手扯下来,“抱歉,我……”
她的心顿时,冷得像漏了一个窟窿。
史樱没有再看向他:“我知道了,你走吧。”
张郎没有再看她,头也不回地逃了。
徒留史樱一人在原地,浑身软弱无力,跪倒在歹徒前,苦咸的眼泪流入唇中,她拔下头上发簪,抵在脖颈间,正要动手——
“史姑娘且慢。”一道清脆的嗓音,打断她的动作。
泪眼朦胧中,史樱瞧见那伙歹徒身后,走出一个眉眼灵动的小姑娘。
她隐约忆起来,正是那日花轿上,出现的女子。
见那些歹徒纷纷退到她身上,在谈翘手上领了赏钱后齐声道谢,史樱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唇角浮现一抹涩意:“姑娘为了让我看清这不过是一场幻梦,当真是用心良苦。”
“我知道出此下策,樱娘迁怒我,也是应该的。”谈翘缓缓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可姑娘想过没有,这分明是你的幻境,他为何会是那样?”
“因为你很清楚,他爱的不过是你的好颜色,并非其他。”
史樱垂眸:“我知道。”
“那你可愿离开此境?”
谁知史樱的回答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咬了咬唇:“只是性命攸关,张郎他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舍不得自己的性命也是应该的……”
行吧,谈翘算是明白了。
她长叹一口气,站起身:“史姑娘走吧,兴许现在还能追得上他。”
“你……”史樱神色间略显诧异,“没什么要说的吗?”
谈翘还能说什么呢,她说什么,史樱都听不进去。
她道:“史姑娘放心,从今往后,我都不会打扰你们夫妻二人的生活。倘若有朝一日你想通了,便对着这枚花,唤一声谈翘,我就会出现。”
说着,她随手从枝头摘下一朵花,交到史樱手中。
梅林中风光正好,谈翘目送着史樱离开的背影,身后传来青年碎玉相击般的嗓音:“我早说过,此法无用。”
谈翘头也不回:“那也比师兄什么都不做的好。”
幻境里呆了快大半年,谈翘真是无聊得都快长草了!
她心中烦躁,在草坪上躺下来,懒洋洋晒太阳。
山寺梅花灼灼,从山坡看下去,正巧能瞧见整座城沐浴在日光之中,寺庙之地,灵气流溢,正是修行的好地方。
慕慈撩起衣袍,径自盘腿而坐,闭目修炼。
……
这种感觉,就像春游途中,隔壁座的学霸还不忘把练习册拿出来做。
谈翘真是心里堵得慌。
偏生她心中还有一件更堵得慌的事——
时间流逝,她的言灵术对慕慈不管用了。
当然,这小半年里,谈翘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再亲慕慈一回,可惜一次都没有得手,且免不了被他冷着脸奚落上半句。
她看着蓝汪汪的天,心情很是惆怅——当真是难得一见的贞洁烈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