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恪跟着李自成出了牢房,一路向城南走去。
夜晚的水畔之城,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去,气温也不似午时那般灼热。这毕竟是个刚刚被攻下的伤痕累累的城池,可引燃的松脂、柴薪、桐油之类的物资已经被集中收集起来以备守城所需,所以能够发光的就只有明月洒下的柔和清辉,投在地上就像结了一层霜。
李自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却一言不发,袁恪也不敢问,也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走过街巷,最终来到了城头之上。
“你看,这里往北,是武昌。”李自成终于开口了,用手指着北方说道,“清军总督八省军门佟养和和他部下的数千汉军八旗精兵正在虎视眈眈,截断了咱们的退路。”
“这里往南,是湖南、广东。”他又指着南面说道,“明廷已经拥立朱聿键为主,力图克复中原,势要与我军拼个你死我活。”
“大顺的出路,不好找啊!”他叹息道。
袁恪明白他心里的担忧,便宽慰他道:“义父,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只要咱们同心协力,就没有干不成的事!”
李自成盯着他青春洋溢的面庞,满是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又开口说道:“恪儿,义父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要跟我说实话。”
袁恪心里大概能猜得到他想问什么,便主动说道:“义父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放走何腾蛟,对么?”
“对。”李自成点点头,“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把他放走呢?他是明朝在湖广两地的要员,咱们这回把他放了,下次再想要抓他,可就难了。”
袁恪见他诚心诚意地发问了,便趁此机会,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和盘托出。
“义父,孩儿说说自己心里的想法,要是哪里说的不对,还请义父原谅。”用客套话开场以后,袁恪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正像义父说的那样,咱们北边有清兵,南面有明兵,看起来是一场腹背受敌的危局,但请义父再想想,难道咱们一定要同时跟他们两个打么?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难道咱们就不能先跟明廷联合起来,打退清兵么?”
李自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在打这个主意,但咱们和他们的仇结得太深了,就算咱们同意,他们恐怕也不会同意吧!”
“这一点义父不必担心。”袁恪急忙说道,“这件事我已经试探过何腾蛟和熊兆佐了,他们也都有这个意思!”
“这个……”李自成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恪儿,我也不瞒你,义父这么多年斗下来,虽然不能说是所向披靡,但也算得上是胜多败少,可自从遇上满洲人以后,一败再败,不承认不行呐!我也在琢磨,有没有可能与明朝皇帝联起手来,先打退了清军再说?但我又转念一想,咱们手底下的弟兄,受了明朝官吏和地主那么多年的盘剥,现在突然要他们与这些人合作,他们能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