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这句话,他又能言语什么呢?
说多了……他怕更会叫沈慢难堪难过的。
只是薛寒鹜……
亦是叫他难为。
沈慢依言,只道:“师父无错。”
这句话庄澜序亦是听了许多回,连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他拍了拍沈慢的肩膀,道:“回去吧,已是晚了,早些安睡。”
庄澜序这一夜做了许久的梦。
梦中有些奇怪——
他对着薛寒鹜柔声细语,薛寒鹜也是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的善意。
可薛寒鹜只表面恭顺,总是在自己最出其不意的时候,给自己重重一击。
明明说着与如今相近的话语,可做出的事情却大相径庭。
是薛寒鹜带着嗤笑地唤道:“小师叔。”
是薛寒鹜将阴谋藏进眼底,又哄骗道:“我相信你。”
他瞧着梦中薛寒鹜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骤然惊醒。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那只是个梦,不是真的。”
许久未联系的二百五,却在此刻滴答滴答地响彻他的脑海。
庄澜序接通了二百五的通讯,问道:“怎么了?”
二百五的系统童音中没有情感,可还是透露出了关怀:“二五零检测到宿主的精神体出现了波动,宿主可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庄澜序将自己裹进了锦被之中,闷闷地又道,“不过做了个噩梦罢了。”
二百五又道:“那好的,宿主注意身体,二五零不打扰了。”
“嗯。”庄澜序一顿,又唤住了二百五,“你说,薛寒鹜到底对我有几分真心呢?”
他本八年未曾纠结过这个问题了。
只是今夜梦魇,叫他不得不再陷入其中。
二百五的童音脆生生的:“我不知道。宿主没有换好感度系统,二五零也不知道。”
庄澜序叹了口气,说道:“谢谢你了二百五,下次见。”
二百五也道:“下次见,宿主。”
庄澜序仰面躺在床榻之上,直勾勾地盯着洁白的房顶。
他怎得会忽而做这样一场梦呢?
这是暗示着什么,还是这才是事实真相?
他想不明白。
若是能想明白,这八年他也不用每次想到薛寒鹜那些怪异的举动,就疑惑地睡不着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披着衣服坐在了案前。
他总是心不静的时候,就画上一副丹青。
只大多都是薛寒鹜的。
今日他也提了笔,但总是不知该如何落下。
恍惚间,他倒是真的画了下来。
只是完毕瞧着,却是梦中薛寒鹜利用自己的模样。
他干脆地将这张纸胡乱团起,扔到了脚下。
他打了个哈欠,还是回了床榻之上阖着眼眸。
不出多时,他又睡了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
庄澜序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保持着清明。
抬眸看了天色,预备着将朝饭省去,只唤沈慢来吃个午饭便罢了。
可甫一舒展,推开了门扉,他却瞧见廊下立着一个人影。
熟悉,却又没那么熟悉。
“你……”庄澜序哑然,如同被夺了所有的声音一般,瞪圆了眼睛。
来人却是自然地将庄澜序推回了屋内,掩上房门,这才在他近处说道:“许久未见了,小师叔。”
是薛寒鹜!
是他出关了!
八年改变得太多——
薛寒鹜如今比他高了大半个头,面容多的是尖锐与棱角分明。
只那一双眼睛,还是如同从前一般,幽黑的仿若要将人吞噬。
如今的他身上更多沉稳之色,抬眸间竟是叫庄澜序瞧出了一抹不怒自威的神色来。
见庄澜序依旧呆愣着,薛寒鹜又凑在他的耳畔,沉声道:“小师叔莫不是忘了阿鹜,阿鹜当真难过。”
庄澜序陡然推开了吹得他瘙痒的薛寒鹜,却在瞧见薛寒鹜脸上一闪而过的伤心之时,又忍不住拽住了薛寒鹜的袖口。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在薛寒鹜这莫名的威压下,磕磕巴巴地开口问道:“阿鹜,喝茶吗?还是你从前喜欢的雨前龙井。”
薛寒鹜颔首道:“好。”
余光一瞥,却是瞧见庄澜序团在地上的、绘了薛寒鹜的画纸。
便走上前去,趁着庄澜序转身,想要展开一探究竟。
庄澜序回首便瞧见了他的动作,立马撂下茶盏,面红耳赤地上前与他争抢:“这个不能看!”
若真叫薛寒鹜看见了,可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