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把画捡回来。
光明正大的进去消防队就得经过值班室的身份登记,遇到夜间巡逻。她要和很多很多的陌生人擦肩而过。
但如果是从这个窗口,像贺池那样翻进来又翻出去,根本不需要惊动到任何人,也不用见到谁。
焦灼的看着画纸被风吹着擦地飞,来不及细作考量,她搬来一把椅子,垫着脚爬上窗台,把窗帘绑在栏杆上,背对着训练场,一步步的往窗外挪,只要用脚蹬住墙壁就能靠摩擦力安全抵达地面。
事实上她的想法只存在于脑子里的简单构造,当她尝试着用脚蹬在墙壁上往下挪的时候,手中的力量远远达不到要求,脚一滑,整个人就像只风筝似的,抱着窗帘挂在半空。
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小周同志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亲娘嘞,她跳楼了!”
宋如清被这声尖叫吓到,结结实实的摔在水泥地板上。
膝盖着地那一刹那,火辣辣的疼痛感席卷脑门,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敢往身后看,立刻把掉落的画纸卷起来捂在怀里。
操场上灯光昏暗,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宋如清不敢直视身后那群消防战士的目光,只想着顺着墙角藏好,直到一道手电筒的光亮照在她的身上,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脚变得僵硬,社恐带来的心理恐惧让她本能的把脸埋在披散的长发里。
“看什么呢,先解散,十分钟过来集合。”
她听到贺池和战友们说话的命令式语气,这么一开口,那些围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消防战士们立刻就作鸟散兽的跑开。
她一只手握着卷起来的画,另一只手抬起来挡住脸,不敢去看光亮投过来的地方,直到贺池走到她目光对着的那个方向,她才看到他穿着训练服蹲在她面前,那双眼睛因为手电筒光亮的原因,变得乌黑又深邃:
“捡画?”
听到贺池那么问,宋如清点了点头,手心里攥着画的动作紧了紧,结结巴巴的道了歉:“抱歉,打扰了。”
“下次吱一声,有人很乐意帮你捡。”贺池虽然觉得这对于不善与人交流的宋如清来说还不如摔一跤,但至少要让她知道,这个院子里的消防战士很愿意帮助她。
宋如清没有点头,也没有吱声。她扶着墙壁站起来,避开不远处那些群聚在一起,打量他们的目光,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往自己的窗口走。
掉来他们消防队的院子里,不想着光明正大往正门出去,倒想着从窗口翻回去,这种反应还真符合一个社恐的做法。
贺池一直没出声,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她走到窗口,瞧见她垫着脚也没办法摸到窗帘时,他才忍不住开口:“你对自己的身高多少有点误会。”
一米六的纤瘦个子,还穿着不合身的白裙子,这要不是因为看过她身份证,谁知道她已经二十岁。
宋如清看看他,又看看贺池身后那群伸长了脖子低声讨论的男人们,脚步顿在原地,想往消防队的大门堂堂正正的走出去,又觉得她所没有见过的消防队前院更让人觉得害怕。
晚上有士兵值班,还有前院那些蹭亮的灯光。
她拽着裙子的一角,靠在墙角下,咬着嘴唇,想到即将要从这群士兵身边穿过去,手脚发麻的同时,嘴唇也打起了颤。
掉窗捡画的社死经历,被一群男人议论着的尴尬和恐惧,让人觉得害怕和难堪。
但贺池什么都没说,也没说要帮忙,他只是一直站在她面前,想等她开口说些什么的样子。
贺池把平日里出任救援任务的耐心拿出来,微微倾身,和她逃避的目光对上:“如果你觉得需要我的帮助,就和我说。”
手电筒的光亮投落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把宋如清一张巴掌脸照的更加虚弱和苍白,贺池隐约看到被她咬出血色的苍白嘴唇。
许久之后,那只握着裙角的手拧巴的搓动着,她终于张开嘴,小声的说:“你能,帮助我上去吗?”
她还是选择避开人群,从这里爬回去。
她看到贺池的眉毛皱了起来,略微有点失望的样子。她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她还做不到从那群男人注视的目光中穿过去。
在看到贺池打量着她不方便的裙子时,她果断掀起来打了个结。
从没见过此等场面的贺池下意识把目光别过去,等到再挪回来,才发现她里面穿了一条牛仔裤。
贺池不敢再强行逼着她从消防正门口出去,只好趴在墙上:“踩我肩膀上爬回去。”
宋如清蹬掉拖鞋,赤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拽着窗帘,稍微费点力就爬回了窗台上,她没有马上进去,扶着窗框蹲下,等贺池直起身子,她对上他的目光以后,开口和他说了一声:“谢谢。”
贺池看到了她膝盖上被磨破的牛仔裤,提醒她:“回去找我妈……算了,我会让我妈给你送碘伏来的。”
她是不会主动找尹秋月拿什么东西的。
宋如清点点头,先把画丢在书桌上,正要回去,又听到墙角下的人喊她:“脚伸出来。”
她扶着窗框蹲在原地,看到他从地上捡起她的拖鞋抖了抖,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悬在外面的左脚忽然被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托住,这人的指尖像是燃着一团火,脚踝的位置顷刻间变得滚烫起来,她感觉到自己抱着窗框的手指冒出些细密的汗,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屏住呼吸的把目光挪到他的脸上。
垂着眼给她穿鞋的男人嘴里咬着手电筒,眉心和鼻梁的位置被光亮照到发光,就连黑色浓密的睫毛也被染成了温柔的暖黄色,他整个人都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