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熄剑尊——”
男孩语气更低,调子拉长,听起来软软糯糯。
那姓裴名眠雪在江湖上享有尊称的家伙丢来毫不客气地两个字:“别装。”
旋即语气带上几分感慨:“你在收徒这件事上,的确没什么天赋。”
“逆徒!”
男孩气了个倒仰,刷的站起来,说道:“你这逆徒若敢不来,待花间集会结束,为师定买下所有的报纸头版给你征婚,让那些媒人烦死你!”
撂下这句话,他一甩衣袖,关闭阵法,结束联络,跳下栏杆来到卖糖油果子的小摊前,愤愤买了十串。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寒山,十三峰之一的天岁峰上,薄雪覆枝,枝头挂弯月。
裴眠雪青衣宽袖,姿态萧闲地坐在檐下,身前摆着一盘棋局。
半空中飘着的阵法不见了,通过阵法上不断传出的清脆童声跟着消失。他拈起一枚棋子,没好气道:“烦人的老家伙。”
在华京的第二日,徒羡鱼过得还算安逸,沈家人没再出现在眼前,也没遇到奇怪的“邀请”,连吃饭都没碰上排队,很是顺心。
第三日,花间集会开始。
天穹堆满铅云,天光尚且只有蒙蒙亮,徒羡鱼便被系统叫醒。房内一片昏暗,昨晚烧的炭盆早冷,冷风正透过窗户缝一歇一歇往里吹。
她拥被起身,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丧着个脸半睁着眼洗漱。
走廊上时而响起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显然客栈里其他同样报名花间集会的人正陆续出门。
这个世界也好卷,可是去那么早有用吗?开始时间是固定的。徒羡鱼十分感慨,又万分不解。
她穿上一件烟青色的袄子,袖口和衣襟上绣有月影和棠花,然后蹬上鹿茸皮靴,围上那件烟灰色的毛领披风,再把手揣进新得的毛绒暖手袋里,到楼下大堂吃了碗热汤面,才离开客栈跟随人流。
天空仍是灰色,东方没有半分要出太阳的迹象,看来是个阴天。风冷冽刺骨,积在地上的雪被人群踩脏,而沿街已有早餐摊子开张,灶上热气腾腾。
徒羡鱼大半张脸藏在雪白的毛领中,仅露出一双眼睛观察路上的人。
这些修行者或是独行,或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佩的武器以剑和刀居多,也有枪、鞭、锤,但少见。他们身上的衣衫都不厚,便于行动。徒羡鱼不禁看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心说我可能是去吃亏的。
她步伐愈发缓慢,吊到人群最后,走了将近两刻钟,终于抵达举办花间集会的地方。
抬眼张望,那是一座道观,红墙黑瓦白雪,寂静伫立在长街尽头,三重檐恢弘壮阔。
道观前坪栽着梅树,满树堆琼,暗香藏在风中。
修行者们在梅树下排队。前坪两侧停着世家贵族或低调或华丽的车驾,家族徽纹或简洁或繁复,可无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下车之后都得亲自站进队伍里。
徒羡鱼没去找沈家的马车在哪,她掩面打了个呵欠,心道不如再晚些出门,等人都进去得差不多了再来。
风起起跌跌,摇下梅枝上的雪,露出浅红花瓣和鹅黄花蕊。长队中一开始鲜少听见交谈声,渐渐的有人起了头,然后三三两两交谈开。
无人来寻徒羡鱼搭话。她是个没有修为的寻常人,在一群修行者中相当显眼,又相当不起眼。
徒羡鱼盯着某根梅枝出神,突然的,一道略耳熟的声音在旁侧响起来。
是个清泠泠的男声,喊道:“王二丫。”
同一时刻,徒羡鱼感觉系统关机了。
徒羡鱼唰的扭头,入眼来的一张脸俊美无双,眼眸清黑如星,含着几许笑意,对上的一瞬,阴霾的天空似也亮了起来。
徒羡鱼承认自己又被惊艳到,但这人分明已经知晓她叫沈惊枝了,却还喊她王二丫,让她忍不住礼尚往来一番。
“赵铁柱。”徒羡鱼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和认真。
“啧。”裴眠雪将目光转向旁侧。
徒羡鱼也别开脸,悄悄勾起唇角,桃花眼笑成一弯小扇,舒心又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