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话一出,云晚湾余光便瞥见,姜玉衡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纷呈了。
但那只是一瞬间。
旋即他便恢复了平日里翩翩君子的伪装,唇边带着得体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反问道:“是吗?”
云晚湾瞧了他两眼,想要找出他的破绽,可他的唇角仿佛是被画出来般的弧度,毫无感情,初看不觉得什么,再看只觉得索然无味了。
她挪开视线,心中不仅没有什么恶人有恶报的快感,更多充斥在心中的,是对简蕙兰姑姑的心疼。更何况,还有一个恶人五皇子还并未得到他应得的报应。
云晚湾并不认为他是真的没头没脑,才莽撞地揭穿姜玉衡的。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借了姜玉衡来挡箭罢了。
只是可怜简家娘子,哪怕侯府再雷厉风行,恐怕也会有风言风语流出罢。
她何等无辜!
云晚湾本不想这样的。可她终究还是替简家娘子咽不下这口气。
而县主在听到五皇子的话后,笑着走向他,鬓边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折泛出冰冷的金光。
她分明是笑着的,身周却沉沉压下不怒自威的凌厉之气,姜玉衡面不改色,其余公子哥儿不明所以,却一个个不寒而栗。
县主道:“诸位先在座中吃些茶点,我急着想要二殿下的好料子呢,便先失陪了。”
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眉眼流转间,连隔着老远的云晚湾都感受到了隐约的压迫感。
姜玉衡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封号封地,无权无势,母亲又是奴籍出身,各个方面都无法与县主、侯府一同衡量。他不得不起身,任由县主拿捏。
云晚湾眼尖瞧见,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而姜玉衡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偏过头看她一眼,眼眸中风起云涌。
云晚湾轻轻哆嗦了一下。
待他离开后,云晚湾仿佛被人卸去力气般,提不起精神来。
她婉拒了简蕙兰邀请她留宿的要求,裹挟着一身疲倦,走出门外。
月辉清澈如水,洋洋洒洒泼了满庭院。她原想找祖母辞别,到了祖母暂住的院子,才被仆役告知,老夫人已经就寝了。
云晚湾眼中浮上一丝茫然。她无措地在原地站立片刻,须臾,打了个寒颤。
喜桐搀住她的胳膊,心疼道:“小姐……”
她却摆摆手,开始漫无目的地在侯府中走。喜桐原以为她是要出府,谁知跟着她走走停停,竟是离出府的路越来越远了。
喜桐跟在她身后,方要提醒,开口的瞬间才发现,她家小姐不似在找出府的路,反而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云晚湾凭借记忆,在侯府中挑了几条曲折回环的路,有意绕远走。
可直到她看见自家马车,能看见马车帷盖四周的穗子被风吹的缭乱飞扬,也没等来她想看见的那个人。
此时,戌时已过半,来简侯府上作客的显贵们几乎都走净了,唯有云府的马车还在门前孤零零的在侧门等着。门前挂着两盏灯笼,被风吹的不住打旋儿,在夜里渲染出一片温暖光亮来。
却也衬得那辆马车愈发凄凉了。
云晚湾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有些头疼。
她在期待些什么?
之前那人分明拒绝过她了啊。
她忽然觉得很累,不止身体,更多的是心境。
她不过离家几个时辰,怎么会疲倦成这个样子。
云晚湾又叹了口气,走近马车。
打盹儿的车夫被喜桐唤醒,瞧见云晚湾,忙翻身下马,放下脚凳。
云晚湾踏着脚凳,掀开帷帘,方要进去——
却在不经意回头间猝不及防看到了一个她不久前才期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