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心力交瘁。
这段时间,不是郑安出事,就是账簿的事,好不容易要解决了,转头郑升又出事了。
郑升牵扯的事不少。
他要是真被罚为城旦,官职丢了倒是小事,关键他还接手了给秦落衡制铁锅的事,这要是被捅出来,那可就真的全完了。
郑升面色讪讪,不敢还嘴。
他努力回想。
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
低声道:
“这事是有点蹊跷。”
“我记得,我到渭桥的时候,桥头好像是有人在拦人,不过对方看我是官吏,就放行了。”
“桥上,当时就我,秦落衡,跟一个女子。”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我是在桥上通知的秦落衡,通知完,秦落衡就跟那女子直接走了,我是在转身的时候,发现的那枚玉石,我看四周没人,就把这枚玉石悄悄捡走了。”
“这......”
郑玄扇死郑升的心都有了。
他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圭璋都送了出去,结果郑升却一问三不知,到现在还迷迷煳煳的。
他真的想直接拂袖走人。
郑玄道:
“什么没人。”
“外面拦人的那些不是人?”
“他们当时在拦人,后面可全都是证人!”
“你的证人就两个。”
“一个是秦落衡,另一个就是那女子,你觉得他们会给你作证?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如何给你作证?”
“你这是被人算死了!”
“这是专门针对你设的局,那秦落衡可能还是主谋,你这次真要被害死在这上面了。”
“我以前怎么给你说的?”
“不要贪便宜,也不要占便宜。”
“你没那个脑子!”
“屡教不听,屡教不改。”
“你这是活该!”
郑升低垂着头,不敢看郑玄。
哀求道:
“仲兄,救我!”
“我出去后,一定改。”
郑玄脸色阴翳。
他实在是想不出办法。
对方既然设好了局,肯定是想好了应付之策,他想再多的办法,对方也一定能够从容应付。
一切都是徒劳的。
除非......
侍御史能站在郑升这边。
但这根本不可能。
他跟御史府没有任何交情。
这次能进入监狱,还是靠献上圭璋,攀上了戚鳃的交情,想让侍御史对郑升网开一面,凭他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做不到。
郑玄眼神阴晴不定。
他冥思了一会。
放弃了。
郑玄叹气道:
“我想不到办法。”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明天来这边看看,万一碰见告你的人,希望能让对方对你手下留情,不要把你告的太重,不然......”
“你这次就认栽吧!”
“但希望不大。”
“对方明显是在针对你设局,不可能轻易放过你的,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吧。”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说完。
郑玄转身出去了。
仅留郑升一人呆滞在牢里。
走出监狱。
郑玄精神有些恍惚。
他感觉自己最近诸事不顺。
从郑安惹事开始,这一段时间,他就没消停过,他感觉自己有点心力交瘁了,他甚至想去看一看《日书,看看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流年不利。对日书最狂热的是楚地那块,秦朝其实也差不多,古代都比较迷信。
想到这。
他也是做了决定。
回到家。
郑安当即迎了上来。
问道:
“阿翁,季父怎么样?”
“这是季父的问题,还是对方诬告?”
郑玄没有回答。
他去到书房,在一排排书架中,找到吃灰许久的《日书,他把《日书取了出来。
《日书就是秦朝的皇历。
翻开《日书,郑玄按照时间,翻到了四月1月。
建日,良日也。可以为啬夫,可以祠。利早不利木暮。可以入人、始冠、乘车。有为也,吉。
除日,臣妾亡,不得。有瘇病,不死。利市积,彻除地,饮乐。功盗,不可以执。
盈日,可以筑闲牢,可以产......
......
闭日,诸事不宜,凶!
看到这个闭日,郑玄脸一下黑了。
低骂道:
“我就说事事不顺。”
“原来这段时间就不该去惹事。”
低骂几声,郑玄出了书房。
秦朝其实是一个鬼神数术的时代。
《日书属于‘卜筮’类的书,里面基本是算卦、风水、阴阳、相面等这些后世很眼熟的内容。
《日书是官方认可的。
秦朝甚至还有专门从事这方面的‘日者’。
不过于后世不同,秦朝用的是‘建除十二神’,即,建、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总共十二个,又被世人称为‘建除十二直’。
他们与子丑寅卯等地支十二辰组合起来,就被赋予了人格化的神灵主宰力,主要用来指导任命每日如何趋吉避凶。秦朝的日期不是后世什么一月一号,二月几号这些,而是月份+地支组合。
秦始皇历史上就记作死于七月丙寅
《日书是秦朝的第一畅销书。
甚至比医书和农书都更为畅销,只要有条件,几乎是人人必备。
出了屋。
郑玄把《日书扔到郑安脸上,怒骂道:“你看看《日书上面写的什么,最近这一段时间是诸事不宜。”
“你呢?”
“成天到晚给我惹事。”
“你季父要不是为了你,能被人算计?”
“现在你季父拿了别人东西,中了别人的套,我救不了他,明天我顶多去侍御史那边看一下,看能不能让对方网开一面,但机会并不大,你季父落到今天这地步,全都是因为你!”
“以后出门多看看《日书!”
“另外。”
“你季父的计划不能照办了。”
“秦落衡的铁不能动,我们最近一次次出问题,我感觉就是因为这秦落衡,加上《日书给的指引,你那些铁,我日后慢慢想办法,但你最近给我老实一点。”
“要是再给我惹事。”
“你自己想办法,我绝对不会再出手了。”
郑安连连保证。
“阿翁,我以后绝不惹事了。”
“但季父真不救了?”
“那是季父啊。”
郑玄面色狰狞道:
“我只是个铁官丞,没那么大的面子,也没那能力,而且你季父也死不了,他只是拿了对方东西,只要咬定自己没有偷,也没有据为己有的念头,就算是侍御史,最多也就判他几年。”
“几年时间。”
“你季父还死不了。”
“他也该长长记性了,从我入伍开始,他就没消停过,以前要不是我把功赏寄回家,帮他堵篓子,他早就被官府判了不知多少次了,我警告他多少次了,那次改过?”
“这是他自作自受!”
“早知道这次就不该去监狱,还白白搭上我的圭璋,一家上下,每一个省心的东西。”
“尔母婢也!!!”
郑玄怒骂了几声,也是直接闭门不语。
留郑安在屋外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