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的居所看起来比自己住的还破旧。进的大门便是狭窄的小院,一间正门对着面前的堂屋,她一眼便看到了桉桌后面正在用膳的赵王。
伯赢从进门后,目光便打量着对方。赵王面前的桉桌上正放着一份打开的竹简,他手中正端着一个小碗、人还在扒拉里面的粟米饭,且一边进食,目光还一边瞟向桉桌上的简书。
看他吃饭的动作,丝毫没有仪态可言,甚至可以说有点粗鄙,行为举止实在不像是一个贵族,更妄论是站在这世间之巅的大国之君。但伯赢却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反感,这种感觉真是很奇怪。
赵雍放下手中的碗快,目光也朝着伯赢这边望了过来。两相眼神一触碰,妇人很快就避开了,躲避之中带着胆怯与担忧,彷若是做错了事的孩童被突然长辈发现。
往日史官在场时,或者是一些重大的宫廷宴会、正规场合,赵雍或者会遵遵而礼一下,但私下的召见他也懒得作态,更何况他觉得这些行为只是正常百姓的作态。
他倒是不知道妇人心中所想,其实就算知道,他也根本不在乎,他如今的地位、似乎从来也不需要在乎别人的目光。
“妾身,拜见赵王。”伯赢收起心神对着赵雍盈盈一礼。
“平,拜见赵王。”姬平也赶忙行礼拜道。
赵雍招过宫女收拾掉桌面上的碗快,随即对着身前虚抚道:“王后、太子免礼。无须见外,请坐。”
伯赢母子态度放的很低,对着面前又是一礼:“谢王上赐座。”
见得母子二人神情有些拘谨,赵雍笑道:“寡人许久未与王后和太子相见,王后与太子近来可安好?”
伯赢道:“妾身与平儿多蒙王上恩遇,一切都安好。”
赵雍微微颔首,随即目光打量向妇人身旁的少年。这燕国太子该是有十四五岁了,年纪应该要比嬴稷还要大上不少,再想起自己即位之初也不过是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算的上是半个小大人了。
姬平此时感受到赵王凌厉的审视目光,顿时视线变得飘忽不定,然而他却强装镇定地去和赵雍对视。
看着那张还稍显稚嫩的脸庞,赵雍忽然笑了起来。毕竟还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又是受礼乐诗书熏陶出来的王族太子,虽遭逢劫难,但一直都在襁褓之中,心智显然还是不够成熟的。
伯赢看着赵王的神态变化,嘴角也还跟着露出一抹笑意,但美目中却掩盖不住担忧。
赵雍眺了一眼美妇,随即对着少年颇有些玩味道:“敢问太子,汝父王、宗亲都为齐人所杀,太子有想过平乱救燕吗?”
“日思夜想,寝食难安,无奈势单力薄。”姬平语气铿锵有力道。
赵雍道:“太子不必忧心,如今齐军已经尽数撤出了燕国,寡人召太子前来正是迎太子归国,以继王位。”
姬平立即回道:“大王送平归燕,是否是想立一个亲赵的燕国?”
伯赢顿时大惊,刚想开口圆话,就被赵雍抬手打断:“太子冰雪聪明,寡人很是欣慰。不过寡人听太子所言,好像是有点曲解了寡人的好意。太子或许不知,燕国危难之际,列国都不敢收留燕国宗室,只有赵国,只有寡人,宁可冒着得罪齐国的风险,而迎纳燕国宗室,如今更是出动大军,耗费辎重无算,也要给燕国立一个贤明的国君。太子之言,当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