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也觉得这不能耽搁了,“事不宜迟,老衲这就随施主去看看。”
“好好好。”跪坐在蒲团上的周海澜忙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不知是因为跪坐久了腿麻,还是因为马上要去暴毙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不过关雎很快确定,应该是因为后者。
因为在去医院的路上,跟他同坐在车后座的周海澜脸色青青白白地变幻,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手脚有些细微地颤抖,眼神时而坚定决然、时而痛苦茫然、时而又愤怒憎恨。
关雎能理解,毕竟是真心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就算是因为迁怒,不认不理也就罢了。
若是亲手去杀掉,怕是谁也不容易做到。
更何况,现在的贺樟在周海澜的眼里,在被调换的一事上,他还是无辜的,有罪的是他的生母。
至于换命夺运的事,虽然一个血阵让他们有所怀疑,但也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贺家人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
因为他们的说词,一直都是“如果,就怎么样”。
关雎无所谓他们信不信,他在思虑着,该怎么把这事给彻底解决。
不然等明天满了七七四十九天,那就回天乏术了。
车子一路沉默地开到了医院,跟同样赶来的贺老爷子和贺洵碰巧在大门口汇合,一起朝病房走去。
毕竟,这次可能是暴毙那个人,不管是出于对养子/养孙的感情,还是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两人都必须在场亲自了解情况。
所以,在来的路上,周海澜依次打电话通知了这两人。
可没想到的是,几人一到病房,发现“贺洲”也在。
正站在病床前,背对着门口,不知看着病床上的人在干嘛。
发现有人进来,赶紧回身,见是贺家那三人,神色顿时闪过一丝很不明显的慌乱,恍若是不自在。
私下来见占了自己身份人生的人,被人发现,不自在很正常。所以,贺家三人也没有觉得多奇怪,只是有些意外,“小洲,你怎么来了?”
因为之前把贺樟的存在告诉“贺洲”,他表现得是毫不介意的,说贺樟也是无辜的。甚至还感激,说是谢谢贺樟代替他在前面二十几年帮他孝顺父母和爷爷。
虽然这话让贺家三人觉得有点宽宏大量过了头,但却没想过让两人和睦相处做兄弟,反而不想让贺洲和贺樟接触。
没想到,他倒自己跑来了。
“贺洲”也知道自己来的有点突兀,很快整理好表情,“我听说他身体不好,来看看。”
贺老爷子很不认可地轻哼一声,踏进病房,似是很不喜他这行为,“你倒是心宽,这种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嫉恶如仇,被人愚弄戏耍得养了个恶毒女人的孩子,害得他们家骨肉分离,白白错过了二十多年的光阴。
孩子一人在外孤苦,而他们这些长辈却疼爱错付。自己真正的孩子在外面吃尽苦头,却把仇人的孩子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里疼宠。
这光是想想,就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可又没理由责怪“无辜”的贺樟,这就让他好像有颗苍蝇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简直膈应恶心得不行。
尤其是,现在还发现贺樟可能在搞什么换命夺运,极有可能已经犯了滔天大罪,他更是无甚好感。
那份祖孙情,已经被这些事情给洗刷得所剩无几了。
“贺洲”听到贺老爷子这不留情面的话,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迅速垂下眼,“爷爷也来了?”
然后又看到紧跟着贺老爷子进来的贺洵和关雎,错愕了一瞬,“爸,这位是?”
因为贺家人没告诉“贺洲”贺樟的事,贺樟自然也不知道贺家在之前,就找个高僧发现他换命夺运的事。
所以现在突然看到这仙风道骨的老方丈,心里猛地一突。
尤其是对上关雎那深邃锐利的眼神,莫名有种心惊肉跳之感,“是、是请来给贺樟看病的吗?”
关雎看到他在这里,心里像小恶魔似的奸笑地乐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所以,刚进门的“方丈大师”在看见“贺洲”时,突然脸色大变,猛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紧紧地死扣住他的手腕!
贺家人见老方丈一进来就猛地抓在“贺洲”,吓一跳,赶紧围上来,“怎么了大师?”
“你、你干嘛?!”“贺洲”也吓一跳,莫名开始惊慌。
因为这老和尚看他的眼神,好像剖了他的皮肉,看见了他的灵魂一样。
果然,“方丈大师”的神色非常严肃,看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此人身体里,就是令公子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