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好说,如果我在场,我姐姐何至于死于非命?真是滑稽。”陈进说。
“除非你想让她死。”明奕说。
“你别血口喷人!”陈进一下急了,朝明奕喊道。
“我知道纵火的不是你,因为杀死你姐姐的凶手已经招供了,咱们尽可以开诚布公,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你也不会有什么责任。我来,只是想知道一些真相。”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陈进还是一样的话。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认为你不是纵火之人,但是逻辑上还没有排除你和凶手是同伙的可能。尽管凶手没有把你招出来,但是如果你不说,我还会再追查下去。而且,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知道起火的时候,你在场。”
陈进听了明奕这番话,沉默不语。
明奕起身找了个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又坐回了椅子上。
“没错,我确实在场。”陈进终于开口。“但是,我和杀我姐姐的凶手并不是同伙,那天我到的时候,只看到房间里有火光,但是没看到杀人和纵火的真凶。”
“所以,你也不知道你姐姐在被火灾困住之前,实际上已经被凶手杀害了。你认为她当时还活着,对吧?”明奕问。
“……对。”
“所以,你站在树后面看着火势蔓延,却迟迟不报警,是因为你希望你姐姐被火烧死!我可以这么理解吗?”明奕厉声问道。
陈进似乎对眼前这个家伙竟然如此清楚的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的惊讶,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而后归于空洞。
“我只是……。”陈进说。
“只是什么?”明奕问。
“我在犹豫……我觉得报警已经晚了……”陈进似乎在自己说服自己。
“人命关天,你却是千钧一发的时候犹豫?别骗自己了。”
“我没有……”陈进的声音颤抖起来。
“有没有,你心里应该清楚。”明奕说。
两人沉默半晌。整个地下室空荡荡的,安静的要命,只听见管道里的谁哗啦啦的流淌声。
空气如静止般凝固,等待声音的利剑刺穿这份沉默。
“一年了,”陈进忽然开口,“她只来看过我妈一次。”
明奕抬头看着他。
“一年多前,我妈得了重病。肝硬化,你知道吗?这个病是无底洞,有钱就能活,没钱只能死。我这几年没日没夜打工挣的钱,不仅全都扔到里面,而且把房子卖了,还欠了20万外债。”
明奕没说话,继续听着。
“20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每天只吃馒头咸菜,实在扛不住,就晚上去超市减点菜叶回家用白水煮了吃。上班路上,我连公交都不坐,宁愿早起一个小时骑车去单位。我从不抱怨,去医院的看病的钱,我用毛票和钢镚积攒起来。连收费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但是我无怨无悔。那是我妈,我就是再省吃俭用,我每顿就算再少吃一个馒头,我也要尽全力让她多活一天。”
明奕听了,渐渐开始可怜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女朋友因为这事和我闹,分就分,有什么的。再难,我也可以坚持。但是,就怕我再坚持,仍然心力不足。可我姐姐她,除了一年前我妈刚生病的时候去看过一次,之后再也没露过面。”说着,陈进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不知道她怎么这么狠心。难道不是她亲妈么?她虽然是嫁出去的人,但是她也离婚了,自己一个人生活。我三番五次找她,我说你不出钱可以,我这当儿子的出,这钱算我借的,行不行?她一分都不借。明白吗?一分都没有。她宁愿用钱买她的金首饰。”陈进用手抹了抹眼睛,继续说。
“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姐姐她虽然不算大富,但是至少有一个自己的营生,过得还算不错。连她的孩子,也都跟了前夫。我说你借我一点,我以后一定还你,不都是为了给咱妈治病吗?她说,妈的病是无底洞,花多少钱都没有意义,把钱耗光了,人也就没了。”陈进说到自己的母亲,眼泪止不住留下来。
“我恨我姐,真的。我恨她。我爸死得早,这世上除了我妈和我姐,再没别的亲人。起火那天,正该给妈去医院拿药。我实在是凑不出钱,周围的朋友再没有愿意借给我的。也难怪,欠人家那么多钱没还,谁还愿意再借你?我只能再去找我姐,虽然我知道她不会借我,而且还会劝我别在妈身上再耗自己了。但是,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陈进流着泪,哽咽着说。
明奕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的男人,心里对他充满了怜悯。明奕终于明白陈进为什么一直希望火灾的主要责任在房东,因为,他只是想多拿到一些赔偿用来医治自己的母亲。
陈进不再说话,只用手抹着眼睛,这些眼泪,想必也迟到了太久太久。
此时的明奕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说了句:“难为你了。”
陈进低着头,没再出声。
两人一阵沉默后,明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路还长,坚强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