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正月十五上元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家家户户走出家门,上街游灯,商贩们早几天便开始准备,无不使尽浑身解数招揽客人,大街上人来人往,笑语不停。
鱼若跟在长秦身后,看什么都要买一点。
长秦指着她手里的香囊,“每年都来,每年都买,这不是和你去年买的一样吗?”
鱼若翻了个白眼,“哪里一样了,去年是桃花的纹样,这个是杏花。”
算了,反正也不缺钱,长秦也就由着她去了。
“诶诶诶,你看那边,在演戏呢,我们去看!”
看见那戏台上在演什么,长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去!去别处逛去,走!”那是每年上元节的重头戏,戏院会在大街上摆戏台,演的都是些本朝名臣武将,去年演的是成武大将军,至于今年,长秦一看那白衣长.枪就知道今年演的谁。笑话,让她在台下听别人对自己歌功颂德,她哪有那么厚的脸皮。
鱼若却来了兴趣,非要拉着她去看,“走嘛走嘛,你怕被人认出来吗,买个面具戴上就好了!”说着掏出铜板放到了旁边面具摊子上,随手取了两个面具,把一个红脸递给她,那颜色看着和她的白衣极为不搭。
那戏台上的将军英姿飒爽,长发高束,一杆长.枪冲于阵前,唱腔也是洪亮干脆,看得台下百姓直呼过瘾。
一刻钟后,本场将落幕,最后是一位将军的唱词,意在歌颂长公主战绩,那抑扬顿挫听得台下这位真长公主都忍不住红了耳朵。
“正是将军骑战马,长.枪斩狄将,白衣惊世,苍天护佑……”
“小心!”突然,台下爆发出巨大的喊叫,喝断了唱词。一根立柱不知为何突然倒了下来,碗口粗的一根木头,若是砸到人,不死也得残,台上的人四散而逃,场面慌乱不已。
长秦撒开了拽着鱼若的手,想都没想便飞身而上,抓住了那个没来得及跑掉的小生,带着人往旁边退,但到底是瞬息之间的变故,她还是没能躲过那根木头,肩头被狠狠砸了一下。
“殿下!”鱼若的声音被淹没在尖叫之中。
变故之后,人反倒越聚越多,长秦放下那个小孩儿,扶着肩膀正要下台,却听见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这是天谴啊!长公主德行有亏,老天爷都听不下去!”
这声音其实没有多响亮,却像是投石入水,泛起的涟漪包裹了每一个人。长秦的脚步顿在原地,脑子竟然短暂地空白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你说什么呢!跟长公主有什么关系!”这是鱼若的声音。
“现在谁还不知道长公主主审陈久案,贪了一整个私库!徇私枉法、人神共愤!”
“你胡说八道!”旁边刚刚怔愣的百姓也听不下去了,开始维护长秦:“长公主公正不阿,不会做这样的事!”
“你们愿意信就信,不愿信就不信,反正,那么大的一个私库,说不见就不见,我是不信。”
那男人站在原地,却没想到被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太婆踮起脚来扇了一巴掌,“大逆不道啊!长公主少年征战,血战沙场,为国为民,日夜操劳,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耻之徒!你,你……”
男人竟然还想还手,周围的人一拥而上把他按住,“你闭嘴!”
“就是,我相信长公主!”
“我也信!”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污蔑长公主!”
……
鱼若站在人群外,看着眼前荒谬的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长秦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走。”
再也没有心情逛什么灯会,两人回到了府中,一路沉默。
进门后,鱼若的脚步停了下来,长秦没拉动她,转身看见小丫头脸上一脸的茫然,“为什么?”
长秦弹她的脑袋,“什么为什么?别瞎想。”
“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竟然有人会不信你,会污蔑你?”
长秦摸了摸她的头,说:“记得你曾告诉我的吗?在北狄,人们不信神,只信天地。”
鱼若不解地看着她。
“神尚不能囊括天下所有信徒,我只是个人,又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信我?”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咱们又不是为了旁人活着,那些不好听的听听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
她转身走向庭院,鱼若却站在原地。
你说自己不为旁人而活,可你有一日为自己活过吗?若是真的不在意,刚刚又为何不敢摘下面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