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肉身,魂魄寄身在回青料中,没有了束缚,可畅游青料勾勒的山水间,变幻形影,自由来去,青花瓷所在之处,均可现身,倒也逍遥自在。”
华予问道,“我们原本以为瓷妖乃是受刑惨死的匠人的冤魂凝成的,如此看来却并不是了。不知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我到山中寻矿,误落于南岈山中那掩藏的匠人冢,被惨死的匠人魂魄包围,为消解其怨念,给他们一个魂居之地,我以精魂献身肉身血祭,竟凝成了一方供他们安息的幻境。而他们也助我寻得了回青料。”瓷上人语气淡然地叙述着这悲伤的故事。
“不过阁下此后,便永远被困在了釉层之下,无法返回人世了。”华予轻轻叹息道。
“如今我所在之地,唯剩了青白两色和线花图纹,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存粹之地,不回人间也罢。”他的影子绕着各个圆柱形的花瓶尊器一圈,身轻如燕。
“章回兄不用再担心章大人了,我们会力保他无罪释放的。”华予道。
“如此甚好,我想,那官窑,不日后应该便能烧出回青瓷了。”
轻而飘渺的声音,在大堂中盘绕着,久不散去。
白瓷上青墨色晕染的画卷,突然水波一荡,那云中君的身影漾开了去。
再转头望去,那一排青花瓷中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瓷器均恢复了原本的图案。
“他倒是真潇洒,来无影去无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苏子墨感叹道。
“是啊,这章回,还真是一个妙人。”
“想来这一对兄弟,虽早已分道扬镳,却能够互相理解,到关键时刻,还真是情深。”华予道。
苏子墨心中怅然,是啊,同样是骨肉血亲之交,这民间的兄弟情,却不是身在皇家,长期处在皇子间的勾心斗角、自相残杀中的他能够感同身受的。
不久听说了消息,李恕向抚台自首暗中破坏太后的贺寿礼,并嫁祸给章名,旨意下来,李恕入狱,章名无罪释放。
“这李恕看着油滑,还是很听话的。”苏子墨道。
“估计是被瓷上的幽魂吓怕了,有了心魔,饶是用手段,也躲不开,便认命了吧。”华予道。
又闻章名出狱后重新当任官窑的掌司,苏子墨还专门去拜谒了一次,并嘱咐他一定好好经营官窑,产更多回青料的青花瓷送达皇宫贵族。
章名对此要求莫名其妙,却还是恭敬地答应了。
苏子墨一笑。
博望有酷吏,回青无完釉。
一个人的执念,强大到让人事,变成了天命。真是令人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