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柔幽深的庭院位于府邸内的一片竹林之中。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静谧的竹林外却响起了两道步调不一的脚步声。
春香走在前面脸色不太好看。
她按照洛婉柔的吩咐给霍黎拿新衣送姜汤,还得等着他洗净了身子再将人带到院中来。
这本不是什么麻烦事,但她却在这和霍黎相处的短短一个时辰中感觉到了令人极其压抑的压迫感。
不论是霍黎的神情或言语,就是冷冰冰的一个眼神,都让春香生出一种来者不善的畏惧感,令她实在对这个奴隶没什么好印象。
都身为奴隶了,也不知道在狂什么,该不会真觉得小姐允他进院他就真高人一等了吧。
不过这番话春香也只敢在心中想想便罢,真当她对上霍黎那双冷冽的黑眸时,她连身子都吓软了,哪还敢多说什么。
只得回头小声催促道:“走快些,可别叫小姐等急了,一会进院了别乱看更别乱摸,若是惹了小姐不悦,有你好果子吃。”
霍黎沉默地跟在春香身后,似是没将她的话听进去,但脚步却仍是紧跟着,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穿过竹林,一道精雕的高大朱门显露在眼前,被高耸的竹林环绕其中。
还未进门便嗅到一抹从院中飘散来的香气,清香宜人。
霍黎将双唇抿紧了几分,跨进院中便见洛婉柔正半靠在搬至院中的贵妃榻上,头顶一侧撑起的遮阳伞映下阴影在她姣好的身形上。
匆匆一眼,霍黎便迅速将眼眸再次垂了下去,没叫人瞧见他方才放肆的目光,在离洛婉柔几丈远外跪了下来。
春香则巴不得快些离这个男人远一些,连忙小跑着绕到洛婉柔身侧俯身轻声道:“小姐,人带来了。”
霍黎没有抬头也知道,春香此刻就能站在洛婉柔的身侧,离她极近同她小声说话。
而他却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跪得远远的,甚至连头也不能抬起。
自霍黎失忆以来,他便得知自己的身份是个卑微的奴隶。
用自己的双手换取酬劳,靠自己的体力生存下去,这对霍黎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
可此刻,他却头一次对自己这卑贱的身份感到了怨念。
他想离她近一些,就像他刚恢复意识时那般,能近在咫尺地看着她,听她在自己跟前柔声问:“公子,你感觉如何了?”
可是他不配,他不是公子,他只是个奴才。
洛婉柔闻声轻抬了一下微眯着的眼眸,视线扫过跪在远处的霍黎,方才撇去的沉重思绪又再次浮上心头。
睁开眼来,洛婉柔将恨意压下,只留眼尾的一抹清冷,抬手时披在肩上的外衣悄然滑落,将里衣的领口扯开了一丝弧度,露出颈下的些许白皙和陷出好看弧度的锁骨。
“秋玉,东西拿来了吗?”
秋玉闻声递上方才向管家要来的卖身契。
洛婉柔拿着卖身契,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擦了片刻,懒懒地坐起身子,伸手将落下的外衣再次拉上肩头挡住了那一抹风光,这才朝着远处的霍黎冷声道:“你,过来。”
霍黎身子一顿,他听见了洛婉柔与秋玉的对话,但不知洛婉柔所说的“东西”是什么。
缓缓起身,视线垂直脚底,看着自己一双简陋的草鞋一步一步朝着她靠近。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淡粉色的绣花鞋,如方才所见一般。
鞋子包裹着精巧的玉足,白色的袜子将脚背的风光挡去,但倚靠在塌上的身姿令裙摆紧贴在了她的下半身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修长纤细的双腿线条。
再往上,便是被一条白色腰带束起的纤腰,不盈一握。
他曾在冰冷的湖水中短暂地触碰过这份美好,他知道那腰身有多细多软,足以令他本就薄弱的理智,骤然崩塌。
再往上……
意识到自己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抬头看她的冲动,霍黎硬生生将自己的视线按住不敢再往上。
下一瞬,却闻见洛婉柔慢悠悠道:“把头抬起来。”
霍黎迟疑了一秒,像是担心自己听错了一般,随后才应声缓缓抬起了头。
入目是一张清冷淡漠的脸庞,一旁照耀在青石地上的日光并未落在她的娇嫩的脸颊上,遮阳伞的阴影,让那颗眼角下的朱砂痣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
同那时他所瞧见的关切神色大有不同,但仍是那双仿佛能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正带着打量的神色看着他。
她葱白的指尖轻绕起几缕乌黑的发丝,在指尖来回把玩着,让人瞧见了也不知是该羡慕这指尖,还是羡慕这发丝。
敞开的外衣露出里衣勾勒出的令人艳羡的曲线,眼角的朱砂痣为这张冷艳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媚意,无论从何角度看去,都是毫无瑕疵的美貌。
这抹媚意,已悄无声息进入他的眼眸,让他隐忍的目光避无可避的生出变化,却仍旧只能站在原地,任由她散发出的吸引力侵蚀着他的意志力。
收拾干净后的霍黎已不似方才在东屋那般肮脏。
轮廓刚毅的面容,线条凌厉,犹如刀削斧凿般的脸庞上,露出深隽犀利的五官,剑眉星目,鬓若刀裁,薄唇紧抿着似是在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却仍是掩盖不了他这一张极好的皮相,即使穿着朴素也尤为起眼。
洛婉柔的目光本只想在霍黎身上停留一瞬便迅速移开,却在接触到这股直勾勾的视线后怔住了。
抬眼便对上了这样一双明目张胆窥视自己的眸子,里面显然饱含了涌动的杂念。
视线太过炽热,微颤的眼睫仿佛在透露着什么讯息,但无论是什么讯息,这双深黑的眼眸中显而易见夹着不该属于奴隶看主子的情绪。
卑微却又热烈,隐忍却又放肆。
他似乎想要伪装自己直白的视线,却又贪恋一般地任由这股炽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洛婉柔微微仰着头,明明此刻是她高贵地靠在贵妃榻上,霍黎如今只是个卑贱的奴隶,却硬生生叫这股明目张胆的视线盯出几分胆颤来。
她从来都猜不透霍黎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他是个疯子,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
而失忆了的霍黎,怎会有如此眼神看她。
这让洛婉柔对霍黎失忆一事的猜疑更加深重了几分。
洛婉柔眉心一拧,换了个姿势迅速移开了眼眸。
将压在身下的裙摆扯出一些这才得以将一双藏在裙摆下的纤细长腿伸直,只留脚踝间的一抹白皙落在贵妃榻的底部,任由午后的暖意照在上面,感受着丝丝暖意。
动作掀动着裙摆垂落空中,方才没能再往上看见的光景被衣衫拉紧,凹凸有致的曲线就这么耀武扬威般映入霍黎眼中,脚踝上的那抹白皙争先恐后般映入眼帘,像是无声的勾引,令人难以忽视。
霍黎神色下沉几分,带着难以隐藏的暗色,喉结上下滚了滚。
洛婉柔却在侧目时捕捉到了这一微妙的神色,再一看霍黎紧绷的肩颈,很显然他在紧张,也在克制。
紧张什么?克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