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都这么说了,夏棠梨也只好接受。她跑来跑去,取报告拿药,医院不小,路又绕,到处问人,跑的脸上都发汗了。上次干这种事,还是十几岁的时候,老夏生病,就他们俩在家,她被逼上梁山,天都塌了,但干会了以为自己不会干的事。
后来她生病都是唐女士张罗的,不得不佩服,唐女士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也能给她弄到条件很好的单间病房,真是很利害。
要单单凭她,池商周就要住走廊了。
夏棠梨拎着药回来,视线尽头护士刚从池商周身边走开,他也看到了她,精神好像比她离开的时候又好了些。她正高兴,就发现池商周在打量她?
还是上上下下的那种?
“什么意思?”
夏棠梨慢了步子,低头看自己。羽绒服敞开着,因为跑来跑去很热。她一双手一边拎着一个药袋子,因为要分开装,有高烧38.2以上才吃的,有一天三次必须吃的,有物理降烧外用的。然后她原本应该淑女的搭在腰肢上,压根只是好看不是用来装东西的小包包这下斜挂在身前,因为这里面装了池商周的身份证、新办的就诊卡,还有好几张检查报告塞的都关不上。
形象全无!
她很少这么狼狈的,怎么就偏偏在池商周面前了。
夏棠梨舔舔嘴唇,握着手里的塑料袋子走近。然后袋子刮衣服,衣服蹭袋子,带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走过去。“商周哥哥,我们可以回家了。”
“棠梨,”他哑声喊她。
“……啊。”她看他。
“东西先放放,把衣服拉好了,外边冷。”他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
他是不是在嫌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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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棠梨想到池商周那天说的,一个人生来要受什么苦,什么形式的苦,早晚会来。她不知道池商周有没有什么苦,她只希望自己不要再吃他酿的苦。
从医院回家天已经黑了,或许池商周像她先前觉得狼狈一样,他也不想把不好的一面让人看到吧。他总催她早点回家,但她知道他其实非常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端水拿药。
他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不管他什么样子,狼狈也罢,可怜也好,她大概是没办法讨厌他,挑剔他。
反正她没管他出于什么心要她快点回家,她自己点了外卖,自己给唐女士打了个电话,说和乔汐玩,今晚不回家了。唐女士向来知道她不会乱来,她也愿意给她足够的自由。毕竟他们向来自诩他们家是一个开明的家,所以大概不愿意,或许就在手机后抓狂,面子上也好言好语的答应。
所以明知道这些,每次有外宿的情况她还是会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告诉他们她很安全,也不会有他们担心的事情发生。
办完这些事,和乔汐串完供,夏棠梨就告诉池商周她今天不回家了。在他这里的理由是:时间太晚了,一个人打车有点害怕,遇到坏人怎么办。
池商周正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吃药,“跟家里说过了吗?”
“说过了。”
池商周没再多说什么,她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反正脸色是又开始变暗了。医生说过他夜里很有可能会再发一次烧,但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没有很难受,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好,还是在死撑着。
脸上还带着口罩,从医院回来,池商周又让她拿了两张新口罩换。她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看他倒好药,摘下脸上的口罩,她就赶紧给他递水杯。
他看了她一眼,像无奈似的扯了一下唇。
一仰头,一把药一口就吞了,他仰着脖子喝了好几口水,清瘦的喉结上下滚动。
她该同情他吃这么多药,但她盯着他的喉结看。她该递纸巾给他,擦擦挂在嘴角的水滴,她盯着他绷紧的下颌看。他们吃完晚餐,池商周就去冲了澡,因为身上发了汗。
池商周身上穿的是睡袍,脖子根的皮肤还泛着红,锁骨也泛着红,像在散发热气,散发香气。
真是……丧心病狂!
夏棠梨良心发现,收了视线,开始劝自己由衷的佩服池商周吃药真厉害,就见他从睡袍兜里掏了颗糖剥了,咬进嘴巴里。
“想要?”他已经发现她一直虎视眈眈的目光,所以又从兜里掏了一颗糖出来,递到她眼前。
对,她刚刚就是在盯他的糖了。
夏棠梨一把拉下口罩,把糖剥开,咬进嘴巴里。她下意识地将糖纸展开,却被自己这种不分场合的下意识吓一跳,转而将糖纸一把揉了,扔进垃圾桶。
对池商周的一切都得掩藏。
清甜的菠萝味在舌尖的津液里化开,下一刻,余光里有一团暗色在靠近,不只是暗色,还有皮肤泛红的颜色。
她转脸,是池商周,是他在朝她靠近过来。
周围很安静,偶尔能听到一个远远的汽车的呼啸声,但这屋里就只有他们俩人。
所以他,他想干什么?
她只知道池商周在靠近,没有管池商周平时对她什么样,他平常的作风是什么样,她只是看着他靠近过来,等着他靠近过来,看他会干些什么!
从他的距离到她的距离,两秒就能近的贴上,但是这两秒被无限拉长了。长的她有空看到他瞳仁里的光,有空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看到他高挺的鼻梁骨上盛着灯光,看到他鼻尖上多了一块很小的红点,看到空气中浸染开的他的气息。
看到他嘴角上一直没有擦掉的一点水渍。
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