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云青眼帘的,是满院子的狼藉。
谢家宅院不大,穿过前厅就是祭祖的灵堂,现今已是一片焦黑。
人来人往,许叔忙得前脚打后脚,迎头赶上云青,他双手合十,谢天谢地,“郎君,你去哪里了,好在回来了。”
“阿姊呢?”云青先问谢灵芝。
“在哪儿呢。”云青顺着许叔手指的方向,见谢灵芝坐在角落,脸色煞白,精神涣散,看起来没有外伤,他稍松了一口气。
从许叔口中,云青得知大家睡得沉,没想到灵堂意外走水,好在后来下了雨,不然整个宅子都有危险。
“娘亲呢?”
“夫人…”许叔举袖擦泪,不禁哽咽了,“整个灵堂的牌位,包括老爷的尸首都被烧成了灰,夫人一口气没缓上来,差点…好在女君劝了半日,押着夫人喝了安神药,现在回房休息了。”
云青不答言,他面色凝重,眼眶泛红,正好这时人们终于从灰烬中找到了谢朝海还未燃尽的牌位,交给了云青。
云青拿着牌位,鼻子一下子就酸了,他回忆起第一次到谢家的时候。
那时他才五六岁,很多的事他都没有印象了,只记得谢朝海温暖的大手,牵着他进了一间屋子,娘亲正打着扇子看阿姊练字,阿姊看到了他,笑呵呵跑来,伸手捏了捏云青的脸颊。
“我有弟弟了,以后你叫我阿姊,好不好呀。”
云青那时候还有害羞害怕,他父母相继去世,待过很多亲戚家,基本上都没有过好脸色。
谢朝海算是他远房表舅,见他被苛待得瘦成一颗芽菜,就想着领回家来,他膝下有了男丁,谢灵芝也有了玩伴,不过添双筷子。
谢朝海见云青不敢答话,蹲下来替他理了理衣襟,那衣裳也是谢朝海给新买的。
谢朝海揽着粉雕玉琢的谢灵芝,“这是阿姊,那是娘亲,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知道了吗?”
云青愣了一会儿,重重点头,奶声奶气地答:“嗯,知道了。”
想到这些,云青没出息地掉下泪来,多么好的一家人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可他又不敢真的哭出来,现在谢灵芝肯定比他更难受,他若不坚强些,阿姊肯定支持去的。
于是,云青别过脸擦干净泪水,拿着牌位走到谢灵芝跟前,这才发现谢灵芝的双眼肿成了核桃,面色青黑,手还在不自觉地颤抖,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和惊吓。
然而,有些事,却又不得不说。
“阿姊,”云青思虑了措辞,“陈县令那边出事了。”
谢灵芝蹙眉,胸口起伏不定,云青赶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将他打探到的情况告知谢灵芝。
“看来得另想办法了。”
谢灵芝听完,紧抿着嘴唇。
她可能也想到了,事情并不简单,一场浩劫这才刚刚开始。
她抱着谢朝海的灵位,刚站起身,脑袋浆糊似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缩。
云青及时扶住了谢灵芝的肩膀,许叔见状上前来劝慰:“郎君带女君进屋休息吧,这里我来张罗就行。”
云青点头,弯腰横抱起谢灵芝带她回了寝房,将她放在榻上,并拿了了软枕塞在谢灵芝腰下,等她坐稳,云青已将热水递到谢灵芝唇边。
谢灵芝四肢酸痛,连手都难抬起来,云青道:“就这么喝吧。”
谢灵芝只得将就云青的手,抿了一口水。
等谢灵芝缓和了些,云青拿起谢朝海灵位,指着灵位上那一角,问出了心里的一缕,“ ,
这是刀砍的痕迹,火烧出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云青的话如同一根针刺得脑袋生疼,谢灵芝弓着身子捂住了额角,泪珠忍不住又流了下来,“云弟…”
谢灵芝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状纸递不出去,若再告诉云青实情,他年轻气盛忍耐不住,去找萧缇拼命怎么办?
回想萧缇说过要让谢灵芝尝尝兄弟惨死的味道,令人毛骨悚然。
萧缇心狠手辣,无法无天,云青断然是敌不过的,去白白送死吗?
因有这层原因,谢灵芝选择闭口不说,她挣扎起来,来到云青的房间,打开箱笼,开始收拾行李。
云青看着谢灵芝举动,十分不解,“阿姊,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有什么事不跟我说,那跟谁说呢?娘亲吗?她现在已经不能再受打击了。”
谢灵芝手中不停,底衣、中衣、袜子、鞋子她竟然还十分有条理,一一整理好了用块包袱包好,塞给云青:“云弟,你听我的,出去躲两天,别回青州,哪里都行。”
云青挣开谢灵芝的手,“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