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谦听完之后微微颔首,正欲说话,又被萧缇抢白,“看着我来得不巧,这里,在办丧事?”
谢灵芝知道萧缇要装作不认识她,昨晚见识过萧缇的手段,并知晓蓝谦和他认识后,她亦不敢声张叫嚷,可萧缇居然还故意拿言语刺激,谢灵芝的指甲掐的发白,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云青见谢灵芝的身形有些摇晃,不知内里真相,只以为她身子不好,上前扶了一把,贴在阿姊的身侧。
萧缇眸光一凝,面色有些难看。
蓝谦这时才有空说话,他道:“嗯,来缉拿嫌犯,却不想嫌犯已然命陨,现正在治丧。”
萧缇的折扇敲在手心,共情伤感,“可惜啊,即便是疑犯,突然辞世也是令人痛心”
他看向谢灵芝,拱手道:“这位女君,请节哀顺变。”
萧缇面容越是真诚,话语越是温柔,谢灵芝就越是恶心害怕,世间怎还有如此无耻之人,谢灵芝大可在当下喊出来: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的阿耶。
可如果她真的冒然挑战萧缇,说不定真的全家遭殃。
父亲已经死了,谢家还有很多无辜,她不能全然不顾。
谢灵芝只好闭上了嘴,身子抖得更加厉害。
萧缇对蓝谦道:“玉山可别管我,请继续问话。”
蓝谦蹙眉,冷冷地谢过萧缇,再对谢灵芝提问,“方才姑娘要说什么,你阿耶怎么死的,尸身现在在何处?”
谢灵芝咬着唇,漂亮的眼睛忽闪,水汽氤氲,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可她现在不敢说,亦不能说。
萧缇本站得远远的了,此时又上前来,打哈哈,语气极其亲和、动听,“女君,玉山虽然面上冷漠,但内心热忱,秉公执法,为人正直,你有什么话只管对他说。”
谢灵芝闻言,气得气血上涌,脑袋晕眩,身子止不住地往下缩。
“大人,我阿姊身子孱弱,不能再逼问了。”云青上前一步,让谢灵芝靠在肩头,谢灵芝别过脸,伏在他胸口小声啜泣,一行泪水挂在雪腮,欲坠未坠。
众人都当谢灵芝伤心至极,不能支持,并无过多在意。
谢朝海突然横死,死无对证,嫌犯虽然死了,但案子还得办,谢家其余人还不知是不是从犯,有没有搅在其中。
无奈谢家遭遇火灾,乱作一团麻,甚至腾不出一间屋子用来收押审问。
多番思量后,蓝谦决定把谢家人押到镇上的公廨问话。
来不及收拾了,谢灵芝只给母亲包好了几颗常用的丸药,所剩长物唯有一身素白孝服。
谢家主子三人,奴仆五人,统统上了囚车。好在大憨是人尽皆知的痴傻,并未被官差带走,好好的一个家,就剩下看门的大憨。
他追着云青的囚车,嚷嚷着放青哥儿出来,别欺负青哥儿!
云青抹了一把眼泪,双手扒在囚车的木条上,手上镣铐撞得叮当响,“我没事!”
他咬着后槽牙说自己没事,“去看看阿姊,她有没有事。”
大憨拨开前来驱赶的差役,好不容易来到谢灵芝的车前,“青哥儿叫我来看看女君,女君你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他一面说一面被差役推搡,鞭子说打就打了下来,大憨手臂的衣料瞬间裂开,谢灵芝怕他再被人打,忙挤出一个微笑,轻声安抚:“我没事,你好好看家,我与云弟很快就回来,知道了吗?”
大憨虽然是痴儿,但仍能感受情绪,他看着谢灵芝蓬乱的头发和发白的秀脸,再看看云青充血的双目,他感觉到出事了,不争气地流下眼泪。
这时,围观的乡亲邻里越来越多,都在指指点点,讨论说谢家为人都很好,谢朝海更是有名的乡绅,怎么会犯事呢,定然是被冤枉的。
蓝谦见人越来越密,知晓办案期间最怕议论纷杂,造成民愤民怨,他翻身上马,令不得耽搁,迅速启程。
阿翠等女孩远远地围观,场面混乱,她们不敢上前问话,只得远远地追着马车,差役出声驱逐,阿翠叫道:“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看也看不得?那姑娘身子弱,你们也上了镣铐,什么东西!”
阿翠年轻,性子泼辣,初生牛犊般。差役是县上借来的,长安的大人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好逞威风,只想着赶紧走,免得人越来越多,控制不了局面。
囚车里的谢灵芝听到阿翠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到阿翠带着平日极好的几个采莲女孩,跑在人群外层,一面向谢灵芝挥着手绢。
谢灵芝眼眶一热,心里流过道道暖流。
她自认出了事后,性子愈发古怪孤僻,不愿与人来往。与阿翠都没说上几句话,没想到此时此刻,她们能这般,谢灵芝从车里直起身子,朝阿翠等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回去。
阿翠虽不喜谢灵芝清高自闭,但看到好好的一个姑娘几天之内家破人亡,是人难免会哀婉叹息的。
何况谢灵芝正值妙龄,姿色出众,摊上牢狱之事,那衙门里的肮脏,她怎么受得了。
阿翠实在追不上了,停在路边目送谢灵芝,不禁红了眼睛,跺脚骂道:天理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