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玻璃窗上凝起一层薄薄的冰屑,列车大概已经经过了一线二线战场的分界线了。而且火炉里的木材也烧得正旺,室温也达到了怡人的标准。
芙丽雅穿着一身纯黑色的齐膝防风大衣从隔间里走出来,在大衣上还印烫着海顿威帝国军军徽和具有奥尔丁顿家族的代表性族徽——用秘银制成的V字上还有铂金制成的一簇稻穗,象征着奥尔丁顿家族从农业中崛起在农业中称霸的意义。全国七成的粮食产量,帝国军控制区八成的产量都出自这个伟大的家族。
这位拥有傲人的成就以及耀眼的光芒集一身的奥尔丁顿大小姐,此时却在熊皮制成的棉帽下顶着一副阴沉的表情。她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对户说:“呐,现在已经跨过零温线了,你还是去把冬装换上吧,衣服靴子都在隔间里头了。”说完便别过头去望向窗外凋零的荒原。
感伤普世的小姑娘啊,看来确实有这么几分悬壶济世的味道。但是战场就是战场,只有杀与被杀两个选择。这是户一辈子无法逃离的宿命,以前和自己背靠背的兄弟死或许还会受情绪所控。但是见惯腥云遍地,寒鸦漫天的场景,面对死去的战友户只能去漠视,有时心里还升起一丝嘲讽,怪他不好好去把握活的机会。
户边套上用羊毛制成的防风大衣,连靴子里面也也有一层保暖层。户蹲下身子系着鞋带边呢喃着说:“又是一身让人羡慕的装备啊,应该是最后一次穿了。”户将伯莱塔M1934放进内袋里。
他走出隔间,坐下来小憩片刻或许就到了该死的雪国。
“你觉得他们可悲吗?”芙丽雅抬起头用散漫的眼神看着户。
又是这种无聊透顶的问题,尽管户心里十分不愿意,但也只能伪装做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确实可悲。”
“那你觉得可恨吗?”
“可恨?”这顿时问倒了户,可悲又可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吗?
“难道你不恨那些对着这一组组数据无动于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吗?”
再怎么说那些也是能作为调动军队大权的人,难不成在指挥所里还为所有牺牲的士兵嚎啕大哭吗?能有这种扭捏的作态还不如思考如何对敌,减少更多的伤亡。对他们来说0/1那是赔本买卖,1/1那是收回成本,1/2那是差强人意的结果......他们是不会士兵注重生命,只有生命的贡献才能打动他们。
现在这种问题就是纯粹在发泄弱者的脾气。当然户看透不说透,他现在只是位忠于本职的保镖而已,能做的不是去嘲笑她的无知,而是做好观众的戏份就足够了。
她端起酒杯看向火星肆虐的火炉“我在战地医院里看过各式各样的人,有的还想上阵杀敌的,有的想渴望回家的,有的被炮弹吓得精神失常大小便失禁的......缺胳膊少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肠子露一地亦或全身三级烧伤的还有一个口气救回来的那种欣慰;还有送进来时乐观向上满脸乐观的人,送来迟了,器官感染坏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位鲜活的人生命一点一点的萎缩,作为医生却只能默默的接受这段时间的摧残。有时在半夜在病人间走动时,都有人悄无声息地离去,将他抬出去时周围士兵投过来那种绝望的眼神足以让我窒息。作为生命就是如此跌宕起伏,他能从绝望中愈发愈亮也能在光辉之中无奈凋零。”
她紧紧攥着酒杯,面容不再是闭月羞花的娇容,一种戾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芙丽雅现在那种眼神户可是见了不少,跟那群亡命徒打交道时他们就是这种憎恶一切的眼神。
“那群明明连军队甚至连最基本的军事素养都没指染过的杂碎,却挺着大肚子对着这些不值一文的纸张暴跳如雷,出言不逊。狗仗人势肆无忌惮地讥讽这些开膛破肚,命悬一线的战士们。而他们就在万紫嫣红的庭院里吮吸手指上鲜美的肉汁,践踏着上好的美酒。前线饥肠辘辘的士兵还在鹅毛大雪中满怀希望地等着炊事班送来的那半碗稀粥和半个土豆。还终日说什么为国家效力,为和平奋斗这种黄粱一梦的屁话,我倒要看看他**里能塞下多少把Kar.98k!”
眼前这位坚强的女孩此时此刻爆粗已经算是仁慈的了,要是换作户来处理,那种鄙夷的肉食者户只有草草结束他让人唾弃的狗命。户双手合十滴着额头虔诚地向芙丽雅道歉:“抱歉,之前我太怠慢了。”
“没有啊,只是艾薇跟我说和您交谈可以轻松我就试着发了下牢骚,请不要在意。”芙丽雅对户突如其来的歉意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致意。
原来这女孩,或者说这位芙丽雅·奥尔丁顿小姐内心比谁都清楚,但无能为力去左右事实只能将这份想法潜藏心中选择束手旁观。
“所以说你很痛恨这类人,巴不得他们当场毙命那种吗?”户微微抬起头,直视着她。心里想着或许可以争取一下,前提是她能作出明确的表态。要是依然往坑里钻的话也只好执行命令了......
“是啊我确实很痛恨,但我又不是那些恐怖分子,他们的生死还由不得我这黄毛丫头来规划。即使他们真的有这么一天,终究还是会有人顶上来做相同的事,根本不会有过多的改变,因为至上而下真的是烂到骨子里去了。”
“那您的意思是?”
“能结束这群始作俑者真正的源头就是这场漫无边际的战争啊,他们越想过安稳日子实则上越离不开这场战争。战争的变数即他们的变数。”
“所以说要真正颠覆他们黑马卡自由军就有必要胜利吗?”
“在我看来现在的黑马卡可没那闲工夫去管这芝麻小事。要说结束这场战争的话,就现在看来无论是黑马卡还是帝国军都没有能力能倾覆它,至少现在双方都是被牵着鼻子走。要说打破这一僵局,那至少是一位敢用命运去做试验的人。”芙丽雅端着高脚杯靠在车窗边望着遥远的南方。
她将伏特加一饮而尽,伸个懒腰转过身对户笑道:“好了好了,户先生能听我唠叨这么多我很开心了,果然艾薇挑选的人都很不错啊!”
户看着她故作的轻松的样子也露出半抹笑意:“我也很开心能从芙丽雅小姐这了解这么多,也为芙丽雅小姐思想觉悟实在钦佩不已。”
“我这是哪门子的思想觉悟啊,你就当我酒后说胡话就是了!”芙丽雅揶揄户凭借此来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想知道艾薇以前的光辉历史吗?”
“这不太好吧,在背后议论师长......”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嚯看样子艾薇没少欺负你,我跟你说下她的光辉历史到时候她发脾气时也好夸点啊,又少遭罪点不挺好的吗。我跟你说啊......”没等户说话芙丽雅自顾自地讲起来了。
在之后的两个小时里,芙丽雅能将艾薇能番的都番出来了,当然黑历史占大多数......芙丽雅讲得很尽兴,户不知不觉也提起了兴趣。
“呐,在军校毕业典礼上,艾薇致完词后板着跟猩猩一样的脸从讲台上走下来,二话不说就把那三条可怜虫给胖揍了一顿,就是艾薇刚入学欺负她瘦小的几名男生,当时校长的脸是这样子的......”芙丽雅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呆滞的表情。户也满怀笑意地看着她杰出的表演天赋。
“但没人敢上去阻拦,米格道斯大小姐可不是谁惹得起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全校人的面把这三人撵出了礼堂。”芙丽雅咯咯地笑道。
户悻悻地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样子,想起不久之前她死气沉沉的双眼,能作出自我调节自然是再好不过,毕竟常年在医院那种压抑的却腥气刺鼻的地方。
“咚咚”车厢门响起声音,芙丽雅收敛了一下兴奋过头的心情,用平缓的语气说:“进来吧。”
“小姐,大概还有半小时就到目的地了,请您做好下车准备。”列车员恭敬地说完后,再度退出了房间。
“芙丽雅小姐,还剩下点时间你就小憩会吧。之后您的工作应该会非常匆忙。”户看了看表,查看了一下腰间的伯莱塔,确保能在第一时间能扣动扳机。
“嗯,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来到雪国呢。”芙丽雅别过头看着飘落在窗前的雪花,而远处则呈现出白皑皑的高大城墙,风雪中岿然不动的高楼。低矮一点的民居只是将大概的轮廓留出来而已,奥森城北部最大的城市也是一线战场最后的防御阵地。因为全年有近260天都被大雪笼盖着故而又有“雪国”的美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