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生见到自己这个便宜弟弟,便不着急进去面圣了,反而关切地看着他:“六弟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当日的事情黎钺比谁都清楚,他不过是因为自己脚滑才失足落水。可谁知一觉醒来满宫都传是他这位太子皇兄将自己推入水中。
他知道这些传言不是事实,可母妃对他再三要求,让他对此事保持沉默。若有人问起,便只说“确实看到皇兄靠近,后来的便不知道了。”
他知道这样不对,但他不敢忤逆母妃。
只是当见到这位素来阴沉的皇兄时,心中的恐惧感较之往日更加浓厚起来。
其实黎生并不想跟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计较,毕竟她前世今生的年龄加一起都能当他姥姥了。
可一旁侍立的宦者却十分害怕,忐忑不安地看着太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六皇子离去的背影。
片刻后,转过头来问自己身旁的女官:“跟在六弟身边的那个看着有些眼熟,是谁家的郎君?”
桓柯跟宦者都没想到太子关心的竟是这个。
桓柯顿了顿,道:“那位就是之前……”
她话未说完,通禀的宦官却已去而复返:“殿下,里面请。”
黎生只能暂时将疑问搁下,跟在通传之人身后进得屋去。
龙榻之上,刚刚睡醒的禹国天子侧坐榻上,尚未起身。
黎生俯首叩拜:“父皇,儿臣……”
皇帝挥手打断她:“怎么又清瘦了。”
她虽然不来问安,但每日都按时上朝,只是朝服宽大,看不清身量。而今换了常服,便清楚了许多。
黎生将紧贴着地面的额头抬起,看向自己这一世的父亲:“生儿不孝,劳阿父挂怀。”
皇帝叹了口气:“离上朝还有些时辰,你去看看你母亲吧,她说好几日未见到你了。”
黎生立刻解释:“前几日染了风寒,恐过病气给母亲。”
“嗯。”皇帝并不在意她解释的内容,又道,“听闻楚国质子无礼,可有此事?”
黎生道:“确有。穆和锦先于宴上失仪,又在北侧殿对儿臣出言不逊。不过楚国人向来放荡不羁,质子出身楚国,难免旧习未改。儿臣已命人将北苑初春阁洒扫出来,令质子留于其处,规学礼法。”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却道:“你退下吧。”
黎生领命起身,矩步退出至殿外,心里却一直在揣摩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说他不知道自己做这一切的真实原因,那是绝不可能的。可若知道,为什么装作不知道呢?
见黎生低着头想事情,桓柯不敢打扰,只能快步跟上。直到行至湖边,听得他人笑闹,桓柯才出声提醒:“殿下,六皇子在前面。”
黎生驻足抬头,对方也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正戒备地看过来。
这简直是昔日的“案发现场”复刻,桓柯和对面两人皆有些戒备。只有黎生优哉游哉,仿佛全未察觉这冷凝气息般走了过去。
黎钺虽然害怕,却还是鼓起勇气道:“皇兄有事?”
黎生并不回答,却步步紧逼,目光则一直停留在黎钺身后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郎君脸上。
虽然那小郎君已竭尽全力地回避了黎生的打量,却还是唤醒了黎生的记忆。
怪不得觉得眼熟。
她并未见过这个少年,但却见过他兄长。他兄弟二人姓颜,是颜贵妃母族舅父之孙,颜贵妃的外甥。当年黎钺刚出生,他兄长随父亲入宫拜献贺礼,当晚黎生便病了。
而后黎钺百岁,他兄长再度进宫道贺,黎生又染急疴,差点没了半条命。
前后两次,旁人尚觉得可能只是“巧合”,今上却已一道令下,命其兄长即日迁离迢阳,至死不得还都。
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
这也是黎生觉得这少年眼熟的原因,他和他兄长实在是七分相似,一个藤上两个瓜,一看就是一个妈。
回忆起这番过往,黎生不由得深深感慨,自己这些年正事没干多少,光得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