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印是一只鹰,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飞出三色坊,到那一天,自己会不会成为她的软肋,像小花小草一样?会不会她再回到战场时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再受伤而束手无策?
夏桃娘忽然感觉到一阵颤栗,她如今想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庇护谢印几年和等她来接自己,她想要……一直照顾她、保护她。
“不疼,皮肉伤而已,两三天就好了。”谢印摇头。
“下次,别再这么出头了,我在三色坊十七年,这种男人见得多了,不差那一个两个。”夏桃娘坐在谢印背后,开始给她清理伤口,之后还要擦药,想着明早一定去看看她,万一发烧了就得赶紧请郎中。
“他们心里想的,不只是这些。昔日在军中,没人知道我是女人,他们说话并不避我,有时只是多看几眼,他们就在脑中上演许多不堪之事。”谢印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夏桃娘的手顿了顿,原来是不想自己被胡乱肖想,在她心里自己已经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吧?
夏桃娘心里微暖,谢印就是这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她好的人总会收到更多的回报。
“我不在乎那些,他们以为我跳给他们看,其实我只为我喜欢的人舞,只要她看到了,她喜欢,我就心满意足了。”
“喜欢的人?”谢印一时没明白。
夏桃娘脸上一热,深知此时表露心迹只会吓到谢印,莫说两名女子这样惊世骇俗,就是普通男女情爱也没有这么快的,“总之,下次别再这么莽撞,没得为了些不值得的事受伤。”
谢印显然并不赞同,她沉默着不说话。
“啧!”夏桃娘对谢印的沉默并不满意,在她肩上推了推,“不许别扭,你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打,别人怎么行?”
“打还分人吗?”谢印失笑着回头,眼眸如星。
“那当然,我打跟别人打怎么能一样。”夏桃娘也笑了笑,拿了一串钥匙给谢印,“以后白天把房门锁上。”
谢印看向夏桃娘的目光略显惊讶,她认得那串钥匙,那是每天晚上锁住她的门的那把大锁的钥匙。
“我已相信你不会逃走了,谢印,如果你哪天打定主意想走,无论如何不愿意再留在我身边,你就告诉我,我让你走。”夏桃娘目光灼灼,看向谢印时似有泪光。
“恩。”谢印答应,她答应的事就会做到。
夏桃娘笑的有点勉强,把钥匙给谢印,拿了一套新衣服给她,“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你且歇几天吧,等伤好了再干活。”
谢印的房间还有些冷,夏桃娘帮她生了火,忽然就想起前世,前世她给谢印安排了屋子却一直没有进去过,第一次去看大概也是谢印来了三色坊半个多月的时候。
那时候谢印的屋子根本没有火炉,冷的入骨,被褥是坊里一个三等姑娘看不过去给的,又旧又薄。衣服也是捡了别人不要的,几乎退干净了颜色,似乎一开始没有鞋,她总是赤着脚。甚至没有喝水的杯,据说当时谢印每天只在被锁起来之前喝一大瓢凉水,这样能顶一会儿不饿,这一晚也就不至于口渴了。
至于谢印每天吃什么,吃饱没,她根本不知道,可是只需仔细想想,以谢印的饭量还干那么多苦力活儿怎么能吃饱,她只怕是一直在挨饿。
“怎么了?”谢印问。
夏桃娘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流泪了,赶紧擦干净,“没事,烟气熏着了,你快睡吧。”
夏桃娘几乎落荒而逃,可屋里依旧暖和,谢印感觉心里也是暖的,她第一次被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在家时她是家里的赔钱货,固然不至于小小年纪被卖,但也是泥里打滚长大的,在军中有好兄弟,可是男人毕竟粗心,又只把她当兄弟,冷了饿了对那些粗枝大叶的老兵而言不过都是些小事,有时候受了伤互相还要打趣一番,哪里有谁会如此和风细雨的照顾别人。
“老陆啊,男人伤了哪都行,可不能伤了腰,回家后媳妇不满意,要爬墙的,哈哈哈哈哈……”
“你滚!老子这是外伤,又不是内伤,总比你伤了屁股好,人家姑娘看着脸上好好的,洞房时一看少了半个屁股,当场就要被你吓死!”
某次出征回来,两个同帐好友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后来,他们就都死了,没有机会洞房,也没有机会试试伤了腰媳妇还满不满意。
只有,她能打吗?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