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穿上亵裤,就听到房门很轻地“吱呀”一生,他心头一紧,颤颤地问,“是谁?”
“三爷,是我。”林氏刚从宴席回来,语气软软,略显疲惫。
她是庶媳,迎来送往的体面活轮不到她,都是婆母带着安和郡主去做。即使屋里招待的,也有出身大家族的二嫂去。因婆母觉得她是商贾出身,不懂侯府规矩,怕她见客丢人,只让她做点监督饭菜的累活。
一天下来,身上的胭脂香味早没了,只有一身的油烟味。
本是自个的娘子,就算被她看到光着膀子也无事,但江云康不是原主,他慌忙穿好里衣,心里惴惴不安,不懂如何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娘子。
磨蹭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从屏风后出来。
但刚抬眼看去,就被惊艳到了。
林氏单手扶额,忧郁地坐在烛台边。
昏黄的烛光映在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脸庞。
她来自江南,没有京城贵女的距离感,带了种小家碧玉的感觉,薄唇上的口脂红艳如火,让人不敢多看。
江云康察觉到自己看呆了,尴尬地收回目光。林氏转头看来,见他头发湿漉漉的,起身要帮他擦头发。
“娘子歇着就好。”江云康怕林氏真要过来,赶忙拿面巾胡乱擦了两下头发,在林氏看不到的地方,江云康的耳垂红得能滴血。
林氏却误会了江云康的害羞,以为江云康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她,胸口本来堵着的一口气,这会更难受了。
却又只能咬牙不吭声。
江云康擦完头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氏心情不好,正好彩萍带人进来换热水,他问林氏怎么了。
林氏摇头说先说没事,过了会,还是忍不住叹气道,“今日二姐也回来了。”
承安侯膝下一共有四个女儿,除了长女江蕙是嫡出,其余三个都是庶出。
二姑娘江芸只比江云康大五个月,五年前由承安侯做主,嫁给了一个从五品都尉的儿子。
本朝重文抑武,武将的地位偏低,江芸虽是庶出,但也配得都尉的儿子。但那家儿子好色成性,外边养了外室不说,屋里的女使都被他淫了个遍。但凡江芸有个脸色,便是拳打脚踢,生生把江芸打小产过一次。
因为都是庶出,加上年纪相仿,江云康和这位二姐的关系不错,连带着林氏也和江芸常有来往。
今日江芸回来赴宴,私下里偷偷给林氏看了身上的伤,看得林氏眉头直跳,江芸身上竟没一处好的。
当即林氏就没忍住,她往日性子虽柔一些,但遇上这种事,三分气性还是有,便带着江芸去找婆母。
可婆母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女婿在外辛苦,你伺候不周,应该反省下自己。且进门五年,没能生出一儿半女,江家都不好意思找女婿说话。”
说完江芸,又怪林氏,“你也是的,进门一年了,应该以江家香火为重。少大惊小怪,快去厨房盯着,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可担待不起。”
林氏不好背后说婆母坏话,她只说了二姐身上的伤,简单总结,“咱们庶出的这些人,仿佛就像不配好好活着一般。”
话音刚落,林氏清瘦的脊背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她为江芸的命运唏嘘,也为自己这一房的未来感到担忧。
江云康眉头紧皱,记忆里二姐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总是斯斯文文,从不和人面红,如今却要遭遇这些,让他着实气愤。
但不等他开口安慰,屋外进来丫鬟,说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带人送东西来了。
林氏马上止住眼泪,让张嬷嬷进来。
张嬷嬷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圆眼长,进屋后先打量了一圈屋子陈设,再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夫人说了,今儿得了三奶奶的提醒,才想到府里如今连一个孙子都没有,特意找人要了方子,配的上好坐胎药。让老奴给三夫人送来一份。”
这话一出,林氏的脸就僵了。什么叫得她提醒?这不是明着怪她多管闲事,借此警告她,又让两位嫂嫂嫉恨她吗?
同时得罪夫人和两位嫡嫂,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艰难!
如今侯府,江云康这一辈,成亲的公子有三个,大爷江云帆膝下有两个女儿,二爷和江云康膝下都暂时空空。二奶奶去年倒是遇喜过,但因为身子骨不好,没三个月就落胎了。
故而至今,侯府孙辈里确实还没有男丁。
张嬷嬷看林氏的脸瞬间白了,面上这才有了点笑意,“药送来了,还请三奶奶往后记得喝,老奴还要去和夫人回话,就不多待了。”反正穷酸屋子,也没什么好茶招待她。
江云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以前在食堂吃饭,看过一些宫斗和宅斗剧,原想着电视剧里都是夸大骗人的,如今真实体验到了,才觉得古代的女人太不容易。
看着案几上的药包,江云康面色阴沉,夫人这是狠狠地打林氏的脸。若是真把这一堆药给喝了,没病也要瘦一圈。
“彩萍,你把这些药,拿去偷偷丢了。”江云康道。
彩萍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住不知该怎么办,偏头去看三奶奶寻求示意。
林氏也惊住,以前的夫君可从不会管她的事,更不会为她着想,现在却让彩萍把药丢了。意外的同时,心里又有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