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那间铺子是在财落街,一直租给一对老夫妇做药草生意。男的是大夫,女的领着一位小伙计便负责抓药,生意倒还不错,每月付给咱们十两租金。可昨晚上,小伙计弄错了药材,竟活生生吃死了一位病人。要是病人死在家里也罢了,偏偏是死在铺子里头。这下可好,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了。她们两个自知买卖干不下去,要收拾铺盖回乡下去。”
白妈妈说着,便又沉沉叹了一口气。“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她们走了不打紧,这一条人命撂在这,谁都不可能再租咱们的铺子了啊。周府的情形您也知道,这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若是没了这银子,光靠大人的年俸,咱们的光景可就大不如前了。”
荣澜语昨儿起就知道了这府里只剩下一间铺子往外租,但因为始终忙着,并没有闲暇时间过问这铺子的事,所以并不知详细。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过问,这铺子就先出了事。
眼下白妈妈站在这,一脸地愁眉苦脸,显然半个好主意都没有。
周寒执正要出门,恰好路过看见这幅场景,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妈妈抚掌唏嘘道:“哎呀,大人您在就好了。这件事说起来可真是麻烦……”
可白妈妈的话还没等说完,已经听见荣澜语笑意吟吟地启了声。“说麻烦也麻烦,可不至于没有解决的法子。大人尽管忙您的,盐运司恐怕积压了不少事等您,咱们家里这点小事,我还能做好。”
“这……”白妈妈一阵语塞,□□澜语一双美目眼神灼灼,顿时封住了她的嘴。
“大人,咱们走吧。府里的事都有夫人呢。”周平笑着道。“时辰的确不早了。”
周寒执颔首,冲着荣澜语微微示意,便启声走出了门去。
荣澜语本以为白妈妈合该转过来跟自己商量正事,没想到她竟冲着周寒执的背影嘀咕道:“这样大的事,妇道人家怎么做得了主。哎,哥儿也真是什么都不管了。”
清韵站在跟前,感觉荣澜语情绪转阴,不由得嗔道:“白妈妈昨儿还说以后拿咱们夫人当主子看待,今日就改主意了?什么大事非要拦着大人去盐运司,您到底巴不巴望大人好?”
“你这是什么话?”白妈妈的脸由白转红,双手插在肚子前头,不高兴道:“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府上好。”
她又瞧向荣澜语,撇嘴道:“夫人,奴婢是发了狠,一心一意向着您,跟您打理好府中之事的。可您恕奴才多一句嘴,今天这事,老奴管不了,您也管不了。要不,咱们先搁在这,等哥儿……等大人晚上回来再做主,可好啊?”
“倒也很是不必。”荣澜语不复方才对她的客气。她也瞧出来了,白妈妈的脸面变得快,昨儿一样,今儿又是一样,这样的人若是不下大力气让她心服口服,早晚又是祸害。
“那您什么主意?”白妈妈一脸不信任道。“老奴也知道您聪明。可现在这局面,您再聪明也转圜不了了。”
院里的桂花树此刻已经开到奢靡,眼瞧着便是深秋了。银白色的小花随着风,一簇簇打着旋儿落下来,有的便跳到了荣澜语乌黑的发丝上,还有的则被她肩上那朵绣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吸引。
荣澜语伸手玉葱般的手接了一朵花,心情随之好了不少。她自是没那么多银子起什么暖炉,但趁着今日日头好,坐一坐也是不冷的。于是吩咐清韵搬了软椅子来,歪在上头与白妈妈接着说话。
“白妈妈,你也说说,这铺子是不是真的租不出去?”
“是。奴才虽然笨,但办事也是全须全尾的。昨儿事一出,那对老夫妇傍晚便找我哭诉,说要回老家。我昨晚就没闲着,连夜找了几个房牙子,人家都告诉我,说咱们这铺子,十年八年别想往出租了,卖更是不可能。”
“即便租金便宜些,也不成?”荣澜语问。
白妈妈摆摆手:“若是城心的街道,自然便宜些,就有人愿意吃这个亏。可咱们那铺子是城边上,本就不是什么好地界,又赶上出了事,谁会愿意接这样的铺子啊。”
“你说得也有理。”荣澜语点点头,用手指尖把桂花蕊碾碎,幽微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白妈妈见她一边玩一边说着这么要紧的事,心里愈发着急。从前府里有事,自己都是求着执哥儿做主。执哥儿不管的事,郝玉莲便出面了。虽说每回的事都吃些亏,可总撑过去了不是。可今日,白妈妈总觉得荣澜语还是有些靠不住。
自然,她也不敢再说找郝玉莲做主的话来。
这会,上头稳稳坐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这样吧。今日我还要见木匠坊的人,这件事就先放下。不过,还是要辛苦白妈妈一趟,你去告诉租铺子的那对夫妇,就说让她们先别走,明日我请她们到府上说话。说完了话,我自会亲自安排送她们回乡下的马车。”荣澜语吩咐完,便扭头去小厨房安排饭食,留下白妈妈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