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余脸色遽然变了几变,又压着怒,沉声让人备马。
……
李妩骑马出了城。
她一路策马至城郊种着许多木槿的树林。
或白或粉的木槿花缀在繁茂枝叶间,有如云霞,远远望去便觉心旷神怡。
在这片树林附近有处凉亭。
李妩驱马上前,靠近凉亭后勒停身下马匹,而后从马背上下来。
入得凉亭,在石桌旁坐下之后,她摘下那一顶帷帽放在一旁,复不紧不慢打开油纸包。用油纸包着的糖葫芦有一些融化的迹象,她便又摸出一方丝帕,借着丝帕挑了串品相尚佳的糖葫芦来吃。
山楂红馥馥,塞得李妩雪腮微鼓。
味道仍是极好的,她吃得高兴,当下欢喜得弯起眼睛。
凉亭内凉风习习。
李妩抬手,将颊边碎发别至耳后,余光注意到有一群人靠近凉亭,仍慢条斯理吃着糖葫芦。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轻浮之言响在凉亭里,李妩没有理会,慢吞吞咬一口手里的糖葫芦。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再靠近几步。
看清楚李妩容貌,他眼前一亮,目光不觉又落在李妩的唇。
嫣红柔软的唇,嘴角微翘,勾勒充满难言诱惑的弧度。
为首那人忽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咽一咽口水。
李妩唇边笑意深了些,不紧不慢将手中那串糖葫芦最后那一颗山楂吃完。
剩下五串糖葫芦也重新用油纸包好。
她手指仍搭在那条丝帕上。
偏头望向那个因看她而看呆了的猥琐男人,李妩弯唇,笑问:“要玩点儿刺激的吗?”
为首的男人被李妩的笑容勾得兽血沸腾。
他双眼发亮,又上前一步,搓着手问:“小娘子想要同我玩什么?”
李妩笑。
随即有惨叫声响彻凉亭,而后一声接着一声,声声不休……
……
贺知余找到李妩时,她正双手托腮坐在凉亭前的石阶上,在她的身边有一个油纸包,还有一把粉白的木槿花。飞快打量几眼,确认过她没有大碍,贺知余从马背上下来,冷着脸走上前去。
靠近些便发现凉亭里躺着一地的人。
贺知余眉眼浮现森然的寒意,眸光微闪,藏不住眼底一片阴翳之色。
“明知有危险,为什么不说?”
在李妩面前一步远处站定,贺知余低下头看她,冷声质问。
坐在石阶上的人眼也不抬。
贺知余咬咬牙,将那一步的距离缩短,他半是单膝跪在李妩面前,手指捏住她下巴,迫她抬头。
“你是故意的。”
简单几个字叫贺知余说得咬牙切齿。
李妩一双妩丽的眸子无辜看他,似笑非笑:“听不懂贺大人在说什么。”
她拂开贺知余的手,手背蹭一蹭自己的下巴。
贺知余气极,嘴唇颤了颤,愤恨起身,几欲拂袖而去。
但最终也只是背过身,不看她。
李妩确实在等人。
不过她等的那个人不是贺知余,她也没有料想贺知余会找过来。
本以为,贺知余要等明日才会知道这些事情。
李妩暗忖间抬眸去看正背对她的人。
贺知余的几句话足以说明他是觉察到不对,因而来追她的,不知她去往何处,想是费了些功夫。
他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来得比凉亭里那些人更迟,大约不是偶然发现这些人要害她,那可能性便剩下她与吕雪莹。
吕雪莹彼时在他们面前并没有说过什么。
所以,是她。
在他们分开之后、在她把他扔在大街上之后,他依旧在想她说过的话么?
所以觉察到蹊跷之处?
李妩眼睫轻眨一眨,唇角勾起。
“贺知余,你不是要送我去鞑靼和亲吗?我有没有危险与你何干?”
“殿下倘若有事,微臣难辞其咎。”
因李妩的话沉默过半晌,背对她的贺知余闭一闭眼,出声回答。
“难辞其咎?”李妩呵笑一声,面上笑眯眯的,却故意用不屑的语气道,“难道贺大人要说,想送我嫁去鞑靼是真心认为我会从此一生平安喜乐、夫贤子孝?”
贺知余无言,唯有以静默相对。
李妩撇下他独自离开时,他不知她是洞察危险,有意为之。
他应该早一点发觉的。
在李妩说吕雪莹认出来她的时候,他便应该想到吕雪莹堪破却未点破李妩身份的原因。
“抱歉……”
贺知余开口,不远处响起的一阵马蹄声却将他的低语掩盖过去。
他抬眼,余光又注意到李妩站起身。
李妩越过他往前走得几步,面上有明晃晃的笑,贺知余看一看她背影,又定睛去看马背上的人。
是奚明仲。
眼见李妩含笑走向他,贺知余嘴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一颗心沉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