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中出现了死党压低的嗓音,似乎在尽力还原男人婆当时的语气和动作。就算只有声音,徐逸溪还是可以想象出男人婆说这话时的期待和惊喜。像个等待着圣诞老人降临的孩子,在夜晚开心地缩在被窝期待天亮,等待着红色长袜里面的礼物。
可能生日这种特殊的日子对于别人来说是宴请朋友的理由,是欢天酒地惬意放松的假期,但是对于徐逸溪来说,则完全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存在与否从不重要。
自从女人消失过后,他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日,除了偶尔会不经意地看到身份证上面的日期,其余时间,他都说不清自己的生日到底是几月几号。而过去为了养家糊口的男人也时常在公司加班加点彻夜不归,就连吃住都在公司解决。对于那个神经大条心里除了工作别无其他的老贼来说,每一天都十分忙碌,每一刻都在为工作奔波忙碌,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儿子过生日。
不过有时候,他也会猛然想起自己儿子的生日,可想起来的时候生日都过去一两个月了,就算补上也亡羊补牢为时已晚。生日这种东西,除了那一天有着特殊的意义,其余任何时候补偿都像是无力的挣扎,只是在白白地浪费时间而已。
不过徐逸溪也知道,要是自己在那天向老家伙提出的话,老贼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只要自家儿子有要求,不管工作再怎么忙碌,他也会腾出时间推掉工作,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但是他却从没有开口,只是用存下的零花钱到书店买上几本自己喜欢的小说,整个下午缩在墙角一个人读书。他其实也很能够理解过去男人的单纯想法,无非就是想用这种拼命的行为向离开的女人证明,他并不是什么坐吃等死没有宏图大志的废柴,他也是可以凭借一个人的能力养活整个家。他这么努力无非就是想让离开的女人回心转意,转身回到他的身边。然后两人又可以重新过上过去的日子,你侬我侬像对无间的模范夫妻。
但是这就像是妄图扭转车轮的螳螂,他站在路边,看着逐渐逼近的巨大车轮,自信地伸出了自己纤细的螳臂,想要将不可能的无稽之谈变成奇迹。可努力了那么久,回心转意的女人依旧没有任何的踪迹。
其实老家伙自己也知道,有些东西就算自己再怎么拼命再怎么努力,在对方离开之后都变得毫无意义,甚至……透着自导自演般的可笑。
虽然粗心大意的男人没有为自己庆祝过一次生日,但是……最不可能的男人婆却有过。
虽然那个生日礼物粗糙到简陋的地步,但是却是徐逸溪唯一收到过的礼物。
他向后扭了扭脖子,一个由红色绸带用力缠好的玻璃罐安静地摆放在书柜的角落,塞紧的木塞下是一只只展翅的千纸鹤,虽然数量不多,但是由于个头大的原因,十四只千纸鹤也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整个玻璃罐。
那是墨凝在放学训练结束之后从自己书包里摸出来的,虽然当时她的表情扭捏,结结巴巴地跟自己解释,她说是其他人送给她的东西,自己用不上,看在小弟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就当做奖励赏赐给你吧,这可是大哥送的礼物,你这个小弟还不谢恩?说到最后完全就是不坦率的傲娇少女。
然后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罐子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说让自己好好保存作为留恋,要是自己胆敢丢掉就要自己好看。她得意晃动着自己的拳头,威胁意味明显。
当时的徐逸溪不明白男人婆会什么会在那天将礼物交给自己,后来他看到身份证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原来那一天是自己的生日,是那个一直因为自己的不在意而被忽略的日子。
当然她说是别人送的这种拙劣的谎言很轻易地就被拆穿,只是徐逸溪没有揭开真相。因为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慑于男人婆大大咧咧的性格以及强到可怕的拳头,除了他这个傻蛋没有人愿意成为她的朋友,没有人会送她这种小女生的东西。
虽然折叠的手法十分生疏,个头也没有依人小鸟般精巧,但是就像是有着某种看不见的用心,流溢在每一道折痕中,每一只都沉重地让徐逸溪不敢轻易触碰。
在假期收拾书架的时候,他很多次经过书架的时候,都想要将这个唯一与男人婆有关的联系当做废品丢弃。但当拿起那个罐子的时候,他都会在泛光的玻璃罐身上看到墨凝细心折叠的模样,在夜晚的灯光下,她仿佛一个固执到犯蠢的傻子,强迫着粗心的自己一点点完成这艰难到极点的精密活。虽然不知道她当时心中蕴藏着怎样炽烈的感情,但每一只纸鹤,像是一次对自己的无声祝福,发出的每一个低声音节都透着读不懂却让自己心中发闷的情愫。一只只扑腾着尖锐的翅膀,毫不费劲地撞破了自己所有的防守,闯进了心里最柔软的一块,然后扎根发芽,挥之不去。
徐逸溪缓叹,悄声阖眼,在头顶的白光的照耀下,他似乎看到了墨凝折叠纸鹤的画面,笨拙但……无与伦比地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