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却不相信。
“去王府不过三日倒是学了些不干净的玩意儿,”老太太原本还带着些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手里的拐杖砸的噔噔响,“瞧瞧这叫什么事,哪家新人回门自己一个人来的?丢人现眼。”
江盛懒得理。
老太太见他木头桩子似的也不说话,转头迁怒宋氏:“你看看你生的好哥儿,尽给王府添堵,明个儿街坊邻里传瑞安王厌烦相府哥儿,连上门都不愿意来,里子都丢完了。”
讲究孝道的朝代,长辈说再难听也得咬牙受着。
江盛站着听了两个时辰的叨叨,自认够对得起老太太了。
原身遇到蛮不讲理的王爷够倒霉透顶,自家奶奶没有同仇敌忾安慰他,一进门就被重男轻女的老太太骂,还牵连生母,哪有这样的长辈。
“皇帝宣召,祖母难道想让王爷抗旨不遵?”江盛反问,“您问问爹敢不敢不去?”
老太太气急。
一旁二姨娘仗着生了儿子,得老太太喜爱,训斥起来多了分傲色:“盛哥儿这说的什么话,连礼数都忘了?老爷下朝回府,他做女婿的若是想回门难道不该一同?指不定是你在瑞安王府惹了他不快,不愿意上门。”
惹他不快?魏游说话不算数,他还生气呢。
江盛腹诽。
退一步蹬鼻子上脸,江盛不愿意与他们多费口舌,江老太太却以为戳中了痛处:“前几年死活不愿相姻缘,如今嫁入王府你又觉得委屈,还不是自己闹的。”
宋氏出来替儿子说公道话:“那不是盛哥儿的意愿。”
“姐姐敢说王爷也不是?怕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二姨娘道。
老太太要敬着,对二姨娘,宋氏不用客气:“若是二娘哥儿嫁与瑞安王,不知还能否说出这话来。”
二姨娘摆弄着手腕上新得的翡翠玉镯,嗤笑道:“妾身可没生哥儿。”
生个儿子尾巴翘上天。
其他妾室忍着心里的不快。
前段时日宋氏心力憔悴,后院掌权临时让江老太太管着,地位大不如前,以往得了宋氏帮衬的几位姨娘还能帮着应和两声,如今自身难保,也不愿掺这趟浑水。
江盛最讨厌这些胡搅蛮缠的人:“你们若是不待见我,王爷置办的回门礼我拿了送回去。”
礼收的快,说话反倒尖酸刻薄。
江老太太与二姨娘对视一眼,后者和事:“行了,既然瑞安王不来,盛哥儿给祖母敬茶吧。”
敬茶先敬父母,江盛头一回见先敬祖母的,一看就没安好心:“谁说他不来,保不准在路上。”
江盛坚持。
心里头却也有些难安,魏游怎么还不来,昨天约定好的,不会真放他鸽子吧?要是辜负了他的信任,回去一尾巴抽扁他。
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安被二姨娘捕捉,她掩面讥笑:“我的傻哥儿哟,这话你也信?还不跪下敬茶,不管你是王君还是丞相的哥儿,今天回门这礼不能废。”
说罢又给边上几个下人递眼色。
这么点小动作江盛自然注意到了:“你们想强行让我行礼?”
“如果盛哥儿好好配合的话,自然不会的。”二姨娘一脸好商量,江老太太显然默认了。
魏游这回是真生气了:“好歹我是个王君,你们不怕瑞安王怪罪?”
二姨娘笑容不减:“敬茶是回门流程,何来怪罪一说,况且瑞安王不来,态度如何,盛哥儿还不明白吗?”
两个陪嫁见情况不对,护在江盛身侧,被护卫一把拽开,江盛暗自警惕,若是有人上来抓他,他就一拳送过去。
这时,一个穿着相府护卫服的人从门口急急忙忙冲进大堂,边跑边喊:“来……呼……了。”
“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江老太太只听清后面两个字,被打扰了好事,语气冲的很,“你家老爷早来了,这个点谁还会来。”
护卫粗喘了几口气,喜上眉梢:“老夫人,是瑞安王,是姑爷回来了!”
什么?!
宋氏松了一口气,二姨娘笑容凝滞,怎么会,她得到的消息是瑞安王不喜江少卿才娶江盛,该借回门羞辱江盛,让他抬不起头才对。
是不是看错了?
江老太太同样不信:“千真万确?”
护卫肯定:“是真的,上回王爷迎亲小的不敢认,但跑过几趟的刘总管,小的绝不会认错。”
江老太太的拐杖悬在半空中,蹙眉重复:“他不是……王爷衣着神色如何?”老太太上下打量江盛,也没见他天人之资,“莫不是来找茬的?”
他那德性谁人不知,要说能安安康康不搞事才没人相信,老太太深以为然,如今禀他上门,老太太心里比听闻瑞安王不回门还难安。
门护没听清老太太最后一句喃喃,手脚比划着把看到的全说了一遍:“姑爷穿着官服春风迎面,刘总管问小人话时,也是客客气气的,这次也不是空手来的,小的还瞧见他手里捧着个礼盒——”
正说着,门口有了动静,那原本在门外的人影不等回信,迈着大长腿直直进了大门。
外头光线强,看着刺眼,江老太太眯起眼,不待人靠进,光那官服和与皇帝极像的气质,即使惊讶到不敢认,她也无法否认对方身份。
人未靠近,一道冷哧传入大堂。
“怎么,丞相府的人见到本王都不用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