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尘搀着庄落,用手去擦他脸上的血,庄落偏过头去,微喘着气说:“我没事,咱们回去吧。”
项尘一手抓着庄落搭在肩上的手,一手环着他的腰说:“好,你靠着我一点。”
两人走到门口,灯是开着的,门是掩上的,项尘明白,这是庄落怕初一跟着跑出来有危险,故意把它关在屋里的。
项尘一手扶着庄落,一手推开门,初一立刻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去去去。”
项尘用脚挑开拦在路上的初一,把庄落扶到床上坐下,然后跑去卫生间拧了一个湿毛巾给庄落。
庄落鼻青脸肿,嘴角破了皮,还在往外渗着血。
项尘悔恨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追上去,甲鱼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大不了,总好过你的腿差点被斩断了,又给我挡了一拳伤成这样,哎,我真该死。”
看着项尘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庄落走到卫生间拧了一个毛巾出来,递给项尘:“擦下吧,你脸上也伤的不轻。”
项尘低低嗯了一声,低头擦了一下脸,疼得忍不住啊了一声,但他一想到庄落比他伤的更厉害都没有出声,立刻把嘴闭住了,咬着牙憋住。
两人擦洗完互相上了药,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两点了,庄落关了灯,项尘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想起黑眼罩铁棍劈下来的一刹那,如果不是庄落赶到,他现在可能已经见阎王去了。
项尘叹了一口气:又欠庄落一条命。
“睡不着?”黑暗中庄落的声音响起。
翻来覆去的项尘啊了一声,说:“有点。”
“项尘。”
庄落突然叫他的名字,项尘惊了一下,“在。”
“谢谢你。”庄落说。
“啊?”项尘心道:该感谢的人貌似是我吧,“你该恨我才是,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我的一条腿就没了。”黑暗中庄落偏过头看向项尘。
“......那也是因为我,你才可能没了一条腿,所以,”项尘越说声音越低,“你大可不用感谢我。”
沉默半晌,庄落说:“睡吧,小心别压着脸。”
“嗯,你也是。”项尘想了想说:“晚安。”
四处又沉寂了,就在项尘准备闭上眼睛睡觉时,庄落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
“晚安,项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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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碰面,左边腮帮子都跟塞了一个包子一样,肿得都变了相。
项尘看着庄落跟吃了个鸡蛋顶在腮边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一笑半边脸都扯着疼,只能生生忍住。
为了减少咀嚼带来的剧痛,庄落一日三餐熬的都是米粥,顶多加一点切成碎末的小青菜。
而背英语做题时可苦了项尘,面对着庄落好笑的脸又不能笑,一天下来,就算是憋着不笑,也笑了好几回,导致到晚上时,项尘的脸肿得更厉害了。
项尘一直搞不懂,庄落怎么能忍得住,一天下来,面对着对方这么滑稽的脸,项尘就没见庄落笑过,偶尔顶多轻轻扯一下嘴角,算是最大幅度了。
这段时间过得格外漫长,两人整整吃了五天的米粥,终于在第六天脸上的肿完全消去了。
一个晴朗的下午,不到四点项尘就把当天的数学题全做完了。
庄落在屋里批改作业,项尘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前,拿着一只未制作完的小木狗,用水果刀一点一点雕刻起来,时不时瞅一眼初一,这只小木狗的原型就是初一,只是趴在项尘身边的初一并不知情。
项尘的手指修长而灵活,木头和刀在手里交替转动着,他时不时用嘴吹一下木屑,没一会儿初一的脑袋就雕刻出来了,连小狗伸出的舌头的纹路都刻得惟妙惟肖。
庄落不知何时站在了项尘身后,突然出声:“你以前学过还是?”
项尘回头看了庄落一眼,笑笑说:“我外公曾经也是一个木匠,我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就会了,不过会的都是一些雕虫小技,你天天摆弄你也会。”
庄落轻轻颔首,静静看着项尘的手和手里雕刻着的小木狗。
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后,他回屋从衣柜里取出一根棕色竹笛,走到屋前的另一头,对着傍晚的夕阳吹奏了起来。
笛声悠扬轻快,百转千回,清亮而悠远,连高空飞过的鸟儿都盘旋下来叽叽喳喳跟着伴奏。
屋前的水塘泛起涟漪,初一追赶着一只飞下来的小鸟在岸边奔跑,夕阳柔和的光洒在庄落身上,映在他吹奏的横笛之上,就连笛声也变得温馨起来。
这是项尘第一次觉得,这个不起眼的地方,竟美得像一幅绝美的画。
夕阳慢慢落山,天边只剩晚霞,庄落的笛声渐渐低了,高亢之音不再,曲调变得凄美而婉转,项尘想起以前学过的一篇语文课文: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