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沐青霜与向筠都觉贺征态度古怪却也只是相互嘀咕了片刻就没放在心上了。
毕竟眼下沐家正逢多事之秋,她俩需要考虑的事情多着呢,贺征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小别扭实在……不是那么紧要。
“萱儿你先回屋躺下”向筠道“我得将本家几位长者请过来,商量一下这事怎么跟族中宗亲说清楚。”
沐青霜点点头:“家中的事就嫂你多费心些我得捋捋的外头的事。”
这几年每逢沐武岱与沐青演不在家时姑嫂二人也是这样合作无间倒也无须多说什么过场话,各自都很清楚自己该担哪头。
沐青霜喝的汤药中有镇痛助眠的药材回房后就有些晕乎乎昏昏欲睡之感。
桃红小心地替她除去衣衫,重新在她伤口上抹了一遍药膏后,她便迷迷糊糊陷入半梦半醒中。
她梦见自己的父亲,便着急地上前追问:“爹,主力渡江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有人栽赃陷害、凭空污蔑,还是你中了别人圈套被赵诚铭拿到了什么把柄才束手就擒的?”
梦中她的父亲没有回答的,只是悲伤又期许地望着她。一直望着她。
之后她又梦到兄长沐青演。
沐青演说:“萱儿,把暗部府兵交出去。”
沐青霜有些起急了:“那你总得告诉我是为什么吧?若交出去就能救出你和父亲,那我立刻就交!可若交出去后赵诚铭还是咬着不放那咱们就是自断了手脚只能站着挨打了呀!”
结果梦里那个沐青演就是个滚蛋兮兮的车轱辘只会翻来覆去说叫她交出去,也不告诉她是为什么,急得她抬脚就要踹人。
脚下一蹬,身上的伤口被扯痛,沐青霜就醒了。
她迷迷瞪瞪扭头看向窗户,床边却倏地站起个人来,惊得她一脑门子冷汗。
“大小姐身上松些了没有?”
沐青霜这下是彻底醒了,没好气地朝桃红翻了个白眼,心有余悸跳得砰砰砰。
桃红见她额角有薄汗,赶忙去外间架子上拧了帕子,仔仔细细替她擦了脸,口中道:“早上我就走开那么一会儿,大小姐就逞强跑出去,伤口都扯着了!”
于是方才桃红就趁她睡着时在床前的地上铺了厚垫子,坐在那儿守着。
沐青霜被她念叨得发笑,终于开了口:“红姐,我没那么娇气,外伤而已。”
才刚睡醒,她的嗓音里透着点慵懒无力的沙哑,格外惹人心怜。
桃红赶忙扶起她,拿了宽松外衫给她拢上,让她靠在床头坐着醒神,又去取了温水来给她润喉。
正在这时,就听向筠在外头敲门:“萱儿,我进来了?”
“酸二,窝进来了哦。”这句是沐霁昭奶声奶气学舌的声音。
软乎乎的小不点们总是最能抚慰人心的。
沐青霜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桃红去开门将人迎进来。
向筠抱着沐霁昭进了内间,便将他放在地上。他立刻摆动小手小脚,蹬蹬蹬朝床头的沐青霜扑来。
“小嘟嘟,你还疼不疼?”
不知为何,沐霁昭学说话比同龄孩子晚些,如今都三岁多了,吐字还是不太清晰。
沐青霜见这小团子似乎打算直接扑到她身上来,赶忙制止他:“站住!”
沐霁昭被吓了一跳,立刻懵懵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的模样。
“好,慢慢走过来,不要跑,不要猛地扑我身上来,知道吗?”
“哦,”沐霁昭乖乖地点了头,小步迈得跟做贼似的轻缓,口中道,“小嘟嘟,你还疼不疼?”
这孩子很执着,先前问了一遍没得到回答,被吓了一跳后竟还记得。
沐青霜憋着笑觑着他的动作:“小嘟嘟本来没多疼的,若你像方才那样跑过来直接生扑到我身上了,那我会很疼了。”
沐霁昭很慢很慢地走到窗畔,双手慢慢巴到她盖着被子的腿上:“我轻轻的。”
“真乖,赶明儿给你买糖吃。”沐青霜揉了揉他细软的发顶,笑得弯了眼睛。
向筠站在屏风处瞧着这一幕,许是忧心伤怀,便抿了唇将脸撇向一边。
沐青霜轻轻抚过沐霁昭的小脸蛋儿,不知为何福至心灵,隐约明白兄长为什么要叫她将暗部府兵交出去了。
或许,这并不只是沐青演突发奇想的主意,而是父兄早有此打算。
无论有没有父亲这茬变故,沐家早晚都得将暗部府兵交出去。
否则,待山河重归一统后,无论坐上龙椅的是赵家还是别的谁家,对沐家暗部府兵的存在都会如坐针毡。
交出暗部府兵归给官军,是给京中朝廷的投名状,以示绝无不臣之心,如此,沐家才能为保住安宁静好的岁月。
翌日入夜时,贺征果然风尘扑扑策马归来,随行还有两名护卫。
沐家孩子睡得晚,入夜后总要在这院中各处胡乱蹦跶许久才肯各自回家。向筠怕孩子们看不见要打跌,沐家各院向来都是一入夜就灯火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