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忙按住她的后脑勺,使她的脸只能靠在他肩头。
贺征的脸颊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鬓发,极少见地放纵自己对她亲昵至此。
“好,我不跟她走。”
素来冷淡的少年嗓音里陡生起伏,那微小波澜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涌。
其实,若她今日不来找他,有件事,待考选结束后他也是要与她单独细说的。
可她今日放下面子主动来低头示好,就为着怕他会突然远走。这般毫无遮掩的在乎,让他只想将这又甜又闹的姑娘死死按进自己的骨血中。
这个瞬间,他不愿提及任何会叫她难过的事。
待长休回沐家时,再与她谈吧。
他的双臂越收越紧,沐青霜却未挣扎,只将红烫的脸藏进他的肩窝,礼尚往来地回抱了他劲瘦挺拔的腰身。
沉默相拥片刻后,她才瓮声瓮气地再度确认:“若汾阳郡主许你雄兵百万、似锦前程,你也不跟她走?”
“任她许什么,我都不跟她走。”
这话不骗人。此次赵絮来点将,他本就没打算应。
沐青霜眼儿弯得不像话,嗓音蜜蜜甜地“哦”了一声。
可不过片刻,她又像被火烧似的,气势汹汹猛抬头。
贺征本能地直身往后仰了仰头,下颌堪堪擦过她的头顶。
四目相接,贺征没好气地笑哼着松了怀抱。
沐青霜伸出手去,敷衍地揉了揉他的下巴,紧张地盯着他:“可你本就是咱们这百人中最好的,珠玉之光藏不住的!若她偏就选中了你,非要你跟着她走……那不就完犊子了?!”
毕竟眼下江右各州明面上都以朔南王府为尊,赵絮既是出自朔南王府的郡主,又是手握重兵的实权人物。
倘她坚持要点贺征为将,沐家总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朔南王府对着干,强硬推拒赵絮的点选。
“要夸人就好好夸,说什么粗话?”贺征按捺下心中起伏,眸底噙笑轻瞪她一记。
这姑娘以往常跟着沐青演在利州军中打滚,多少受了些影响,时不时总会蹦出点与出身不符的粗鲁之词。
沐青霜摆摆手:“这不重要,你别东拉西扯。我是怕万一……”
“没有万一,”贺征看出她的不安,嗓音不自觉柔了三分,“我已将甲班统辖权让给别人,进山后我会故意落单。”
他不打算在赵絮面前出风头,到时只管在三日内全须全尾抵达指定地点,混个考核通过就够了。
见他早有打算,沐青霜彻底放下心来,笑吟吟冲他抛了个不太熟练的媚眼儿。
“到时有假拟敌方追捕,落单容易被抓的啊。征哥要不要考虑临时投靠沐小将军麾下呀?沐小将军义薄云天,定会护你到底,这买卖你亏不了,真的。”
这话脸够大,也就沐青霜说得出口,跟拿糖哄小孩儿的奸诈人牙子没两样。
贺征好歹讲武堂百人榜首,即便落单也能独自完成实训考核。这桩买卖到底是要谁护着谁,傻子都看得明白。
面对她那“不三不四”的邀请,贺征没好气地扭了红脸看向一旁:“那就拜托沐小将军多关照了。”
说完,他自己没绷住,蓦地笑开。
这一笑,宛如晴光乍融了经年积雪,又似浮云骤散亮出春夜月华。
清澈,明净,却又动人心魄。
沐青霜愣愣望着他,红着脸抬手按在自己头顶上。
余光瞥见她古怪的举动,惹得贺征疑惑看回来:“你在做什么?”
“我头上……”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懵懵脱口,“好像有花开了。”
燥热空气中,有怪里怪气的清甜蜜味无声蔓延。
半个时辰过去,斥候回报:甲班全员强冲第一阵,共拔掉新兵头缨三条乙班全员通过,拔掉新兵头缨一条丙班被俘一人,其余十九人通过丁班被俘三人,其余十七人通过。
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赵絮意料,她慵懒盯着自己的指尖,兴趣缺缺地问:“戊班那队呢?”
“戊班在林中前行约莫一里半后,全员躲进道旁山洞,之后,”传令兵有些心虚地抬头觑了她一眼,声若蚊蝇,“不知所踪。”
赵絮倏地坐直,眸底掠过惊疑之色:“什么意思?!”
但凡有丰富战场经验的主帅,最怕听到的消息不是吃了败仗,不是损了多少人,而是“敌军不知所踪”。
整队人在斥候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你不知他们接下来会从哪里再突然出现,也无法判断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自就不知该作何部署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