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霜点点头,转而叮嘱敬慧仪:“你带人走完剩下七十里,只要有一人按时抵达终点,戊班就没丢脸。”
敬慧仪摇摇头,笑了:“邻班同窗遭逢官军下作欺辱,我的主帅和同伴都去仗义相救,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这队官军的头儿大概是朔南王府的什么人,”沐青霜眸心湛了湛,“随我同去的人,注定是要得罪大人物的。”
不待敬慧仪再说话,立刻有人道:“咱们哪回闹事、打群架不是全员上阵?!同去!”
“就是。咱们这些人,谁家还扛不住点事了?既他们无耻在先,得罪就得罪,怕他祖宗棺材板比咱们家厚是怎么的?!”
“同去!这回便是捅了通天的篓子,咱们二十一人也照旧同担!”
小纨绔们七嘴八舌。
黄昏时分的密林中,有冲天的少年意气渐呈鼎沸之势。
当二十一个身披枝叶的怪家伙从坡上冲下时,即将溃不成军的甲班众人纷纷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毕竟此次考选有“拔掉别班头缨另算战绩”的规则,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戊班这群小纨绔趁乱来收人头了。
奈何甲班已在缠斗中消耗太多体力,又被眼前这队下作官军以迷药与芥子汁折腾得狼狈不堪,此时即便只是面对平日最瞧不起的戊班,也没有太多还手之力。
哪知戊班冲下来后,二十一人横列成人墙,将阵型溃散的甲班护在了身后。
“沐青霜,你……”被芥子汁反复荼毒多时的周筱晗通身红得如被火烧,面上泪迹斑驳,嗓音嘶哑得不成语句。
“周筱晗,跟一帮子下三滥打群架都能惨成这样,赫山讲武堂之耻的帽子还给你!”
沐青霜头也不回,将手中长刀转了个花儿,琅琅扬声:“人家都不要脸了,偏你还老实讲规矩,真是傻得能拧出水来。”
纪君正笑嘻嘻回头,对周筱晗眨了眨:“带着你班残兵躲一边去,看我戊班给你们打个样,学着点儿该怎么跟不要脸的人玩儿!”
对面官军中那个黑锦袍小公子眯起狭长双目,阴测冷笑:“又来一队玩意儿,有趣。”
他随意抬了抬手,几名下属又回身进了中军帐,接连拎出十来个白布袋子。
夕阳渐沉,天色陡暗。
沐青霜轻轻解开身上的伪装层,冲对方粲然一笑:“今日谁是谁的玩意儿,你很快就能有新的领悟了。”
与她并肩的其余二十人也纷纷解下身上的伪装层,拿好各自兵器。
“不报个名号?”黑袍小公子挑眉。
沐青霜娇嗓带笑:“狗东西,你见过鬼吗?”
他脸色一沉,似是要张嘴回骂。
“就是我了,”沐青霜笑意森寒,突然发难,疾步奔向官军阵列,口中高声道,“令子都,弓箭!”
话音未落,人墙最后的令子都与周筱晗立刻回过神来,弯弓搭箭替她掩护。
“敬慧仪左军破阵!”
“纪君正!右军夺他们的袋子!”
沐青霜手中未开刃的长刀一劈,指挥若定:“中军跟我来,抢人!”
被人当做肉盾多时的林秋霞迷迷糊糊虚开眼缝,就看到戊班那群向来胡作非为、上房揭瓦的家伙个个顶着可笑的草环帽子,杀气腾腾迎面而来。
芥子汁水球砸在他们身上,却丝毫没能阻挡他们的步伐。
官军手中未开刃的长戈刀剑虽不至死,却能使人皮开肉绽,林秋霞自己身上就有好几处伤口了。
她觉得很奇怪,戊班的人没有一个后退,左冲右突每一步都在向着自己而来。
尤其那个沐青霜,明明只带了二十一人,气势却锐不可挡。
仿佛身后站着千军万马。
贺征之所以能在这些人中毫无争议地稳坐榜首,在于他没有短处。
沐青霜原本盘算着,若贺征就在附近,那他一人能当十人用,再加上戊班与甲班所有人,即便不能完胜也算在人数上与对方持平,大家一起保两个班大部分人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可眼下贺征还没到,她就不得不调整部署了。
“不等了,”沐青霜咬了咬唇角,喃喃自语,“咱们与甲班还能打的人加起来约莫三十几个,怎么着也……”
就在沐青霜凝神盘算部署时,坡下局势风云突变。
官军向林秋霞等人洒药粉的下作举动显然激怒了甲班,他们很快排出了一个三层攻击阵。
有六人在前以剑阵为盾,齐嗣源带人居中执戈猛刺,周筱晗与令子都等数名弓箭手在最后。
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却环环相扣的拼命阵势,甲班的战力顿时激增,官军略有颓势。
想是周筱晗还念着这只是实训考选,拿回局面后也只以冲阵为主,甲班人还是没有当真对官军下死手。
被五人护在身后的那黑袍小公子见状,笑着拍拍手,中军帐后冲出隐匿多时的另三十人。
原来,这队官军总人数其实是八十人。
就在人数已占如此上风的前提下,官军中竟还有人将先前被迷药放倒在地的林秋霞等三人拎了起来,挡在他们的阵前做肉盾!
更为丧心病狂的是,那坐镇官军主帅位的黑袍小公子一番指点,官军手中就多了几个鼓囊囊的白色大布袋。
他们频频从布袋里取出什么东西向甲班的人用力砸去。
坡下接连响起吃痛惊呼。
沐青霜的思绪被这异响打断,扭脸就见敬慧仪一脸苍白厉色,死命按着纪君正的右肩,将他压在坡地上。
“君正!谋定而后动!”敬慧仪压低嗓音喝道。
被按在草地上的纪君正不住挣扎着要站起来,眼里泛着猩红戾气,再不复平素吊儿郎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