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烦一只手抓着床,一只手用劲儿撕着牛皮袋,双脚则不停地挣脱着小龙父亲的纠缠,但最终,以他弱小的身板还是敌不过一个多年老刑警,他还是被小龙父亲从床底拖了出来,而那个可怜的牛皮袋,也随着他们的拉扯,被撕碎开来,只见几十封信件,如雪花般,纷纷扬扬的洒落了一地。
小龙父亲的怒气,随着他看到这些信件而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他看到那些信件上,写着的都是“致我的父亲”,落款则全都是小龙的名字。
孟烦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牛皮袋里会是这样的东西,更没有想到,信的内容会是如此的温情脉脉。
“爸······”他重复着小龙的话,叫了这个可怜的中年刑警一声爸爸,但是和刚刚不同的是,这一声中,却有着一份深沉的感情,并非那种机械的表达。
小龙的爸爸默默无语,他一封封的拾起儿子给他的信,愣愣的看着孟烦。
“爸,已经五年了,自从我从警校退学,您就再也没跟我说过话了,我把我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信里。”孟烦指着地上的一封信,“地上这封牛皮纸装的是,我的第一封。”
他弯腰把那封牛皮信封,捡了起来,交给了小龙父亲。
“叔叔,我刚才说的话,转达的都是小龙的话,希望您能相信我。”他诚挚地对小龙父亲说。
而后者颤抖的打开了信封,只见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一个充满稚气,笑容可掬的小孩,头戴着一个大大的大檐帽,右手微微弯曲正在敬礼,那是小龙6岁的时候。这个一辈子都坚强而充满正义感的老刑警,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两行浊泪,无声无息的滑下他满脸皱纹的苍老面庞。
“老魏,你这是在哪里找到的?”恰好小龙的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见到这张照片,立刻激动地叫了起来。
“你······你知道?”小龙爸爸悲痛的看向妻子。
“小龙从小就想当警察,跟你借大盖帽,你不给,他就向我弟弟借了一个大檐帽。然后被你发现了,还被你揍了一顿。”小龙妈妈爱恋的摩挲着丈夫手中的照片,“这就是当年他的照片。”
老两口抱头痛哭,一封封的看着那些小龙写给他们的信,而在孟烦的眼中,清晰可见的是,那个皮肤白净的小警察,正伏在父母的膝前,感受着这人间最后的温暖。
孟烦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静静的退出了房间,不去打扰他们这最后的幸福。
孟烦和小龙离开的时候,二老都没有询问小龙的生死,或许是不愿这残酷的真相打破这短暂的美梦。孟烦从口袋里掏出小龙用生命保护的那把钥匙,交给了小龙父亲,他知道,这个老刑警会将那些证据交给最应该交给的人的。
李吏吹着口哨,开着车,此时天边刚好露出一抹朝霞,像是人世间那些让人留恋的暖色。
“怎么样?小龙应该死了吧?他的尸体在哪儿?”李吏从倒车镜上看小龙,小龙正在恋恋不舍的看着车窗外,那抹红色的光,眼中有着一丝的不舍。
他那白色的脸庞,渐渐的在这抹红色中,变得如水晶般透明。
“小孤山里,山涧中,丛林深处,迹可寻。”在他散入这清晨的光芒中时,留下了这简短的犹如梦呓一般的话语。
“他说的什么?”孟烦眼看着小龙犹如星光般的消失,困惑的看向李吏。
“他的心愿已了,说出了被讙藏起来的尸首。”利利的表情没有了先前的轻浮,有的只是庄严,“你知道山神吗?人行于深山中,就消失不见了,那是山神把他藏起来。过了很多年,有的人依旧年轻,有的早已化为枯骨。那就是最淳朴的山神,他们会帮助活人,完成他们的愿望;会帮助死人,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那,小龙的愿望实现了吗?”孟烦望着车窗外,城市的清晨,笔直的街道,而透过这笔直的街道,他好像看到了那连绵起伏的群山。
“是的,愿望的尽头,就是死亡。”李吏认真的开着车,不在说话。黑色的自由光,就消失在这钢筋水泥般的丛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