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广袤无垠的昏黑天宇之上,那轮弯弯的月亮依旧如昨晚一般,斜斜的挂在天边。但林舒却不觉着它好看了。
林舒走在廊子里,廊子上的粗制木板磨着她的淡青色圆头布鞋,发出闷闷的摩擦响声,使她压制不住心中的烦闷。
“明日会是煦日东升么……”不知是何人忧郁的道了这样一句话。
“是!”林舒虽不会夜观天象,但看着那斜斜的弯月,以及闲散在弯月周围的几颗疏星,根据生活常识,也知明天会是晴空万里、旭日东升。
没想此话是谁说的,要是知道此话是易泓生说的,她就不嘴快接话了。
一天遇见两回,也是够巧。林舒记得下午的时候易泓生穿的是竹叶青圆领袍子,但此刻却见他穿着月白色的锦缎袍子,心中不免有些鄙夷:
几个时辰不到,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穷讲究,至于换两套衣服?不就是身份尊贵些么,看他年纪轻轻,没准是靠祖上荫德,袭得的什么爵位、官位。
易泓生半坐在栏杆上,身子倚靠在深朱色大柱子上。晚饭的时候张远霜强灌了他两杯烈酒,此时出来,不过是借着晚风,吹吹昏晕的脑袋。宫中传来的信条,他还没有悉数看完。
身后林舒一声不太和善的声音,不禁惹他侧目。林舒还是白天见林智杰时的那身打扮。榴花纹素色小袄配木兰青百褶裙。头发因睡醒后没有理顺,稍显凌乱。淡眉紧蹙,满脸的不耐烦。
易泓生不禁轻笑了笑,隔着老远问林舒道:“你又有烦心事了?”
“你不也有烦心事么!”林舒说着,腿竟不自觉的朝易泓生这边走了过来。坐在栏杆上,问易泓生:“你是从京都城来的吧?”
“怎么?”
“京都城里好么?”林舒看着易泓生追问。
易泓生几乎是没加考虑,脱口而出:“不好!”
历来皇家之地,自然是最肮脏、最冰冷的地方。
他们两个互不认识,遇见时是偶然,离开时自然也什么都不用说,谁想走抬腿便走。
是易泓生先起身离开的。林舒看着他身影,心中总是有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是熟悉还是别的……
林舒一坐便坐到了戌时初刻,习习的晚风又吹的她掉了几串眼泪。她从不施脂粉,自然不用顾虑眼泪花了红妆,直接用袖口将眼泪擦掉。
人都说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儿,她身为大半个大夫,治不好自己这眼疾。
想是关先生有办法,三年来林舒也求过关先生两次,都被关先生给拒绝了。不是婉言拒绝,而是直接回绝。她还是个姑娘,脸皮再厚也开不了口求关先生第三次了。
他不是不想给你医治,实在是没那个能耐。答应了你,要是治坏了你这双水灵灵的眼睛,我第一个不饶他……
想到关先生娘子安慰她的话,林舒心中暖暖的又酸酸的。怕是再无缘见到这夫妻二人了,两人怎么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呢。
想着起身,慢悠悠的往她住的房间走。
回到房中时,林锁住已经走了。林舒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左翻翻身,右翻翻身,终也是难以入睡。
想明日是要和林智杰走的,只是林锁住今日这个态度,要是快到京都时,他死活不下马车,她拿他如何是好!
后来想明白了,先脱身要紧,去林府蹭吃蹭喝一段时间,体验体验京都城生活也未尝不可。
住上一段日子,到时候林锁住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艰难,还愁不和她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