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太宰治当着诸伏景光的面叫走了少女,一副“我们要说悄悄话了”的样子。
诸伏景光深感其幼稚,完全不予理睬。反正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心见一定会告诉他的。
不了解情况的景哥如是自信。
轻柔地夜风徐徐盘旋在庭院上空,树叶摩挲着发出簌簌声。这样的环境总是容易让人身心放松。
“小心见以前是生活在东京的吧?”
背对着她的少年倏然发问,心见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少年也不纠结她的回答,直接跳跃到下一个话题:“小心见为什么会想着考东京武侦高中呢?”
心见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片刻前还随着夜风摇曳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难怪今天太宰治会反常的同意和她一起去法餐料理教室。
每一个卧底在成为卧底之前都会和自己过去的人生挥别,公安会替他们完全的隐姓埋名,抹去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而心见特殊一些。
她的生平履历太简素,以至于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对她的画蛇添足。就读过东京武侦高中并不能证明什么,反而会因为履历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一点而让人放松警惕。
这些利害横滨的军警早都跟她分析过,所以心见从来都不害怕港口Mafia去查她的过往。
这些早应该在她加入港口Mafia的那年就被调查过了。
而现在太宰治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里提起这件事,显然不会是因为他反应迟钝。他一定是掌握了其他的什么信息。
心见鼓起勇气和太宰治对视,试图从他的一些……眼神、或是神态里看出些线索。
可惜少年从来就毫无破绽。
难道是景哥的身份被发现了?
这段时间里最大的变故就是她和景哥的意外重逢,心见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她勉强自己笑起来:“就是想做,所以去做了。”
“那有后悔过吗?”太宰治对少女的不想提及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你没有成为东京武侦高中的学生,说不定你就不会在这里了哦?”
“不在这里的话,小心见应该还会是家里的公主殿下吧?”太宰治明知故犯。
不会的。
心见垂下眼睑。
太宰治的问话方向和她预想的有些偏差,他的目的似乎不如她所想的那样曲折。景哥和她没有暴露是幸事,可她也同样不愿意向太宰治提起那段旧事。
那个时候……她刚来港口Mafia的那次异能力暴走,她的精神濒临崩溃。每天晚上都能梦见姐姐死去的样子,午夜梦回都是那些人看她怜悯又怀念的眼神,他们就好像做工精巧的机器人,拥有精心打磨过的克隆情感。
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每一个。
她最先「共情」的人是姐姐身边最亲昵的佣人,这是唯一和其他人不同,但充满怨念和恶意的人。
她怀念姐姐,她也怀念姐姐。
她厌恶她,她也厌恶自己。
这都是你的错啊。
你是外来者。
是你害死了我最亲爱的小姐。
年幼懵懂的心见站在灯光里,眼里见到的是的黑暗,耳边听到的是深渊。她很害怕、想要落泪,想要有个人像姐姐一样跟她说“你要像我们爱你一样爱我们”。
可是再也不会有人这么说了。
是我做错了吗?
年幼的心见彷徨在噩梦里。
我想要得到大家的“爱”,为此付出了我全部的“爱”。为什么姐姐还会离我而去?
现实和噩梦对她而言毫无交界,它们纷纷扰扰地冗杂在一起,像老式相片、像海市蜃楼。
听闻三澄心见异能力暴走高烧不退而来到医疗部的太宰治面无表情地看着病床上意识模糊的少女,伸手贴上了她滚烫的额前。
异能力的生效不过须臾。
上一刻还在她脑海里循环往复的噩梦如泡影般破碎,水面潋滟的幻象让世界扭曲颠倒。
在这一切的尽头,她看到温柔抚摸她的少年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啊。
就是这个了。
心见觉得自己抓住了救星。
一个不会爱人的少年,
她甘愿为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