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主得了疯疾!”
“你说的可当真!”
“一百个真,早上我亲眼所见。那在墙上样子,岂止是得了疯疾,简直是邪魔附体!”
“难怪自从做了寺主之后,就再没看见高幸法师。”
“不会吧?听说高幸法师加持寺主那晚,莲花院内满是红光,应该是大吉之兆啊!”
“诶——这也未必,说不定是什么妖孽附了体呢。”
“净胡说,哪有妖孽赶上咱们寺里来!”
“难怪了”
“难怪什么?”
“我曾听闻,有位高僧知道已经邪魔上身,怕是要为害人间。便主动炼化了自己,以求与那邪魔同归于尽。高幸寺主定是效仿此道,真是大功德啊!”
“……”
“胡扯个夜壶!哪那么多邪魔歪道的。”
“等等,你们说寺主这般模样,过几天的法事如何做得了呀?”
“唉,谁说不是呢。”
“呱噪!你几个少些口舌!要是传到高鉴维那的耳朵里,小心治你们的不是!”
流言传播的速度,往往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这几个和尚去山门前劳作,直到午饭的时候,高幸疯了的事情,伴着各种流言蜚语,便在这皇藏寺传开了。
人越密集的地方,信息传播的效率越高。
这皇藏寺里面,人气最旺的地方莫过于供应寺中伙食的积香院了。
午饭时,寺里一百几十号僧人的人分三批拿着竹牌用餐。
那刻着“昼饭”的竹牌,算是大唐时候,佛家的饭票了。
本是寺中维那在早课之后,发于众僧人用作朝食和午食的凭证。
颇有些一日不事佛便一日不餐的意味。
这几日早课停了,就在那山门前的“工地”上发与了众人。倒好似后世拿着工分换饭票模样。
唐时的僧门,远没有后世净禅二宗独大之后,只一味的威严肃穆。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此时还未通行。
吃饭时虽不准喧哗,但是低语交谈比比皆是。
随着三批和尚各自吃完饭,信息便已批处理模式,进行高速的传递与加工,以及各种各样的升华。
越传知道的人越多,越传这事越是离谱。
到最后积香院的几个伙食僧听闻,高幸寺主乃是冥王转世,腊八节的法事,便是冥王要承天启运,降临人间了!
伙食僧知道了,这寺里和高幸同样吃小灶的那两个人也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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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佛教传入中土而来,各门各派管理寺中僧伽,早期并没有一定之规矩。
但是到了玄宗皇帝开元年间,朝廷整顿僧务,三纲监寺制便规范到了法令之中。
“每寺立三纲,以行业高者充。”
“每寺上座一人,寺主一人,都维那一人。”
除此之外,规模较大的寺院在三纲之下还设有知事僧。
如知庄,知墅,知客,直岁,库司,典座等等,在寺中各制院落,各有司守。
上座一职在寺中主要掌管宗教事务。多以年高,博学者居之。也负责考教众僧课业。
用后世的角度看,这就是庙里的学术代言人。多是些明经立论的高僧。
但凡出来讲经,那都是听众云集,各州明府都得排队买票的。
虽然高端学术,大部分人是听不懂的,但是装逼之心古今皆同,此不必多言。
要说这上座有什么实权?
但凡这大点的寺庙,都有一套经法律论的评定体系。
从沙弥到比丘,不仅要有年头,更要有学问那!
就像后世要升职,不仅要有资历,还得有学历啊!
至于你的学问够不够,那得看上座院有没有你的法叠了。
简单说,庙里法碟就是后世的文凭,上座就是寺里面控制“文凭”的男人。
再说寺主,也就是高幸现在的位置。顾名思义就是一寺之主,寺中的头面人物。
脸这东西,是别人给的。
所以寺主,主要负责对外事务,不仅是官府,也包括其他寺院,甚至某些民间团体。
大唐的寺庙承载的社会功能非常的多。就说这皇藏寺的山门前,不仅用作市场,还是个百家讲坛兼戏院。
山门后更有医方院,孤独院,他方比丘菩萨院,他方俗人菩萨院,居士清信长者院。
庙里不仅提供客栈服务,还允许信众就医,有时还会收留些孤儿。甚至还会为一些无家的亡人,收敛入土。
这基本上就相当于后世政府的福利机构了。
庙里能做到这个份上,一来是我佛慈悲,二来是有钱。
毕竟上万亩的寺产放在那,还不用纳税!
甚至有些庙里,还经营一些信贷的业务。
大唐的庙里,虽说都是出家之人,但入世之深,远非后世所能及。
入世越深,套路越深,就越是考验寺主的个人能力。
就比方说皇藏寺的老一辈寺主,德闲法师,也就是高幸这身子的受业恩师,便是个运营大家。
把这个名不见经传,僧不过十数人小庙。经营成了远近闻名,僧众过百,庄客过千,庙产过万亩的风水宝刹。
怎一个“牛”字可以形容?
更何况皇藏寺东北毗邻徐州。咸通九年的庞勋之乱,对此地影响尤为严重。
虽然兵乱之事已过了六年,但余波仍在。
战乱之时,都说兵匪两害。当时在徐州附近,许多庙宇都惨遭蹂躏,而这皇藏寺却不损反益。
不仅官军,叛军都未曾来过。而且在叛乱平复之后。庄客多了五百余人,庙田多了六千余亩。
更在这徐州,汴州以及附近大小一十三个县,广设了糕点铺子。